别看李大娘六十多岁了,人脑子不糊涂,转的还挺快的。
陈晓红气得脸都红了,怒火冲天也不为过:“老虔婆你才没福气,年轻死了男人,寡妇的日子不好过吧,看看你张风干了橘子皮的脸,尖酸刻薄,死皮赖脸,有你这样没品没德的奶奶,你家孙子才可怜,你偷肉那天晚上,我家小草半夜醒来都看到了,你别以为你能混过去。”
今天老娘不让你脱层皮就不姓陈!
“你活该生不出儿子。”
“你这个老寡妇才是命不好。”
“你虐待你的三个闺女,天打雷劈。”
“你为老不尊,天理难容。”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一个孕妇,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两边人的生怕出事,一边拉住一个,硬是把人分开了。
憋了一肚子气发泄不出来,陈晓红快气疯了:“我怎么就虐待我闺女了?我生她们出来,供她们吃供她们穿,把她们养到这么大,怎么就说我不配当妈了?谁家不是这么过来的,自己身上的屎都没擦干净,她李春苗也好意思说我。”
如果不是怀着孩子,她哪忍得下这口气,早扑上去挠李大娘一脸。
陈秀妮担心陈晓红真气出个好歹,安慰说:“李大娘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贯的胡搅蛮缠,无理也能搅三分,你现在还怀着孩子,当心身子。”
陈晓红立即说:“对,我儿子还在我肚子里,可千万不能吓到了我儿子。”
陈秀妮心说,李大娘说的也不全是错的,陈晓红一心想生个儿子,闺女在她眼里就是根草,养着闺女不过是为帮家里干活,将来好换一笔嫁妆。
“姜老师,姜老师,小草哭了。”一个小女孩跑过来。
“小草哭了?”姜穗涵愣了一下,她认得这孩子,是四年级班上的一个女学生,“发生什么事了?你好好跟老师说。”
洪春梅缓了口气:“小草她娘不让小草上学,然后小草就哭了。”
很好,简单明了,但是前因还不够清晰。
姜穗涵一边跟着她走一边问:“小草的妈妈为什么不让她读书?”
洪春梅声音有些低落:“小草的妈妈怀小宝宝了,她妈妈说她要在家里照顾小弟弟,明年就不来学校了。”
她和小草是好朋友,一起上学,一起做作业,一起玩,两个人还约好了期末考试一起考一百分,可是好朋友读完这学期,明年就不能继续读书,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好朋友,只能来找老师。
洪春梅心想,姜老师这么厉害,也许小草的妈妈会听姜老师的话,这样小草就不用辍学了。
“姜老师,小草很喜欢上学,她特别难过,一直哭,你能不能去和小草她娘说,让她不要不给小草上学?”
看着小学生纯稚的双眼,姜穗涵没办法说一定:“老师尽力。”
学校很小,在教室后面墙根边找到了人。
张小草蹲在地上,双手抱膝,脸埋在膝盖上,看不到她的脸,为自己即将终止的读书生涯难过哭泣难过。
洪春梅跑到小草跟前:“小草,我把姜老师找来了,姜老师说会帮你劝你娘,等你娘改变主意了,你就又能上学了。”
听到好朋友的声音,张小草终于抬起头,眼眶红红的,用袖子胡乱擦了下脸,声音小小的:“姜老师。”
姜穗涵知道张小草,她妈妈是陈晓红,后面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妹妹九岁,在读二年级,另一个妹妹六岁,在家没上学。
看着张小草怯弱瘦小的身体,身上的衣服几乎全是补丁,洗的也不是很干净,上面有一些黑色和灰色的污渍,辫子上绑着褪色的碎布,两条辫子用的碎布还不是一个颜色。
这孩子一看就知道在家里不受宠。
“没事的,小草你不要害怕,老师就是想了解一下你家的一些情况,到时候去你家家访,春梅说你妈妈怀孕了,你妈妈要求你读完这学期,明年就不上学了,留在家里帮忙照顾弟弟妹妹,是不是这样?”
张小草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我娘说弟弟是我和妹妹将来的依靠,必须要对弟弟好,还说我是家里最大的孩子,要带个好头,没有弟弟,以后嫁人了在别人家也会抬不起头。”
十一二岁的孩子仰着头,认真且执拗地问:“老师,女孩子一定要嫁人吗?”、
姜穗涵顿时感觉胸口处闷得慌,莫名的有一股气想爆发,却找不到发泄口,她摸摸张小草的头顶,小女孩的发质不是很好,有点干枯发黄。
她半蹲下身,目光平和,声音平静却有力:“你妈妈说的不对,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他自己的,别人不能帮他做选择,哪怕这个人是他最亲近的人,也不能,女孩子可以选择结婚,也可以不结婚,没有什么是一定要去做的。”
“人生的意义不仅限于结婚生孩子,女孩子也能用自己的双手撑起属于自己的一片天,你现在还小,也许老师今天说的话你还不是很懂,但是你要记住一个道理,读书在于明理,读书也许不能让你赚很多很多的钱,不能让你功成名就,但是它能让你成长,成为一个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