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那双苍白的，包住剪刀的手，沉重的像灌了铅。
“我……”
夏沐一遍遍地硬起手掌，想要对准女人的肚子，可是最后，剪刀清脆地砸落在地。
女人身旁，慈墨观音的口鼻开始慢慢渗血，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重。
它们的影子里传来低沉的嘶吼声。
一双沾满粘稠尸水的手伸了出来，尖利指甲狠狠抓住地板，想要爬入房间。
夏沐怔怔地看着那只手，颤抖的眼睫扑扇了一下。
下一秒。
一只漆黑皮鞋狠狠踩住它的手背，碾了碾，在刺耳的尖叫声中踢开了那只手。
一声响指。
大大小小的慈墨观音全部粉碎，炸出血水无数。
女人隆起的腹部像是活过来的肉瘤一样，一瞬间涌上女人的胸口，向她脆弱纤细的脖颈里涌去。
一道纤细的尖叫后，雪白飞蛾从女人眼里鼻里耳里嘴里喷涌而出，疯狂地撞向了夏沐身后的大门。
严丝合缝的大门轻易被撞开了，飞蛾发了疯般逃窜进迷雾之中，消失不见了。
女人的身体一点点瘪了下去。
最后一只飞蛾飞出了大门，轻轻的，“啪”的一声，一张软趴趴的人皮掉在了地上。
皮鞋的主人走上前，在女人刚刚坐着的椅子上，拿起一张纸。
转身，将那张纸递给了夏沐。
夏沐没有动。
她听到那个人用温柔的声音喊自己：“夏沐小姐。”想要把她搀扶起来。
夏沐早已经悄悄捡起剪刀，她瑟缩着身体向后缩了缩，身后的手紧紧握住了刀柄。
她一直都记得——
猫猫鬼告诉过她，一个叫做邪神的存在，出现在了《欢乐人间》的世界里。
人类是光明世界的生物，鬼魂是他们飘荡在生死间的影子，不论是人还是鬼，都有善有恶。
可是邪神这种存在，却是纯粹的恶，并不会因为一个“神”字而洗清罪孽。
偏偏这个一直玩弄着他们的邪神，黑进了游戏，还赋予自己“天使”的代号。
是为了嘲弄什么，或是嘲弄谁吗？
夏沐想努力狠下心，可是颤抖的手握着剪刀，迟迟没有动手。
面前的黑影轻笑一声，忽然俯下身。
夏沐的手突然不受控制的抬了起来，将那把藏起的剪刀，亮到了两人中间。
埃里克慢条斯理地握住了她的手。像是魔法般，令她松开了五指。
男人用力握住刀刃，轻而易举拿走了她的利器。
刃口直接划破了他的皮肤，但他似乎并没有发现。
只有冷冰冰的声音，质问夏沐：“夏沐小姐，我救了你……你却想杀了我吗？”
尾音染上了一分怒意一分自嘲。
“不、不是的……”
夏沐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抬不了头。
她只好低着头，却在地上，看见了埃里克越发扭曲的影子。
这……这是什么？！
男人拉长的影子微微弓着腰，背后涌出数十条弯曲的触手。
影子，和人的形状，轮廓，越来越远了。
比起那天杀死跟踪狂的怪物影子，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果然是邪神！
剪刀“啪嗒”一下，从他手上掉落，夏沐赶紧捡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说不定是有机会的，至少可以将剪刀刺入埃里克的小腿……
可是夏沐能听见他透着痛苦的，深浅不定的喘/息声。
她无措地坐在他脚下，作为所谓的正义的一方，夏沐有充分的理由将这把剪刀刺入他的体内。
可是真要她这样做的时候，夏沐满心都是罪恶感，仿佛要她亲手去杀死一只陪伴自己长大的猛兽。
她见识过他的残忍，可是每当这只猛兽匍匐在她掌心里的时候，看上去是那么的无害又单纯。
夏沐甚至希望，自己永远也不要知晓那些残忍的事，就只记住他懵懂单纯的小小一面，该有多好。
埃里克的影子，渐渐的，和人的形状完全脱离了关系。
夏沐怔然抬头，那股阻力已经消失了。
看见“埃里克”的下一秒，她的眼前就被一片黑暗笼罩了。
她一挥手，才发现是一根丝带遮挡了视野，再看向四周，已经空无一物。
可是刚刚，看到“埃里克”……亦或是那一片诡异的，不知该如何为之命名，比尸体鬼魂还要恐怖千百遍的生物时。
夏沐却并没有任何害怕的感觉。
好像在以前的某一个瞬间……
也有过一个漆黑的神明，静静坐在她身旁，安眠于她的床榻之上。
第61章 Alaric
#61
那把剪刀一动不动地被夏沐握在手里, 刃口还残留着埃里克干涸的血迹。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沐被人扶起。
她浑浑噩噩听见了林嘉许的声音，正焦急问询着自己的情况。
她苍白着脸摇了摇头, 让他别担心自己。
林嘉许来了的话……证明他找到钥匙了？
夏沐抬起头：“你那边有什么线索？”
林嘉许愣了下, 大概没想到她这副模样了, 还能关心线索的事。
他递来两张塑料纸。
一张是观音村拜神仪式的宣传单，另一张, 是一张褪色的诊断书，病名隐约可见“不孕”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