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以为钟毓还是以前那个胆怯懦弱的钟家二小姐。
钟毓在心里默默接上,面上神色却没有变化。
听过“老大”解释过的话,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眼前人会带着自己走这么远的路落脚于此地,只是因为钟延川原本就没打算让她出院子。
也正是因为自己一反常态的言谈举止,才迫使他不得不差遣“老大”将她带到这里来。
但是把她带到这里来又能怎么样呢?
想明白了钟延川为什么会放自己离开院子后,钟毓又不禁疑惑起来。
让“老大”把自己带到山洞这边来,尽管自己不识路,身上又中了药跑不远,甚至连岑鸢也根本无法联系上。
可这山洞的位置刚好卡在半山腰,往回走距离实在远。
难道钟延川明天还要专程派人来接自己回去?
这番不仅折腾了她还折腾了手下的一往一返,她是一点儿都不相信钟延川就单单只是因为自己说的话。
钟毓不相信。
可没等她继续想,耳边又传来“老大”的声音:“方才钟延川出现在山上,是因为有人驾着马车从另外一个方向送他上了山”
钟毓闻言忽然一愣,看向“老大”的神情有着片刻的茫然。
她当然知道钟延川不可能像她那样一步一步走上山,堂堂大梁尚书,不说身边跟没跟着天玄卫,就是你们这群被他隶属于他手下的私兵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头头亲自爬山。
见她面色困惑不已,“老大”顿了顿,挪开一直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闭了嘴不再说话。
他往里走了几步,弯腰从一堆七零八碎堆着的木头里抽出几根来,堆在山洞中间的空地上,然后拿出一块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火石,三两下就将木头点燃。
燃烧着的火焰瞬间将整个山洞照亮,即便并没有靠得很近,钟毓也感受到一股久违的温暖扑面而来。
她偏头看了一眼自从进洞后就直接扔在柴草垛上的被子,沉默了片刻弯腰拎起来,绕过“老大”去了火堆的另一边,将湿透了的被子摊平晾开在火堆边上一处干燥的柴草上。
摊平放好后她扭头看了看火堆,又看了看被子,旋即将被子又往火堆的方向拽了拽,确定燃烧的火光将被子的角角落落都照上之后,这才直起了身子。
刚转身捡了几根木头准备往火堆里添的“老大”一回头,便看见一进洞就跑到距离他最远一角的钟家小姐不知何时抱着被子挪到了火边,早已不见先前在官府里的精贵,她此时正弯着腰将被子铺平在柴草上。
“老大”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俯身在靠近木头堆的柴草中翻了翻,从里面翻出来几个看不清颜色的馒头来。
背对着他站着的钟毓浑然没察觉到身后人的动作,她用力抖了抖被角上溅满了的泥,反手拧出了一大滩水。
直到再也拧不出水之后,钟毓这才站直了身子。
却不等她扯过被子的另外一角继续拧,就看见眼前忽然递过来一只手,那只手里放着几个被布包裹着的馒头。
她愣了愣,然后抬眼看向递东西给自己的人。
反应了好一会而才意识到什么,她难以置信道:“这就是钟延川嘴里的饭?!”
就算原主再不受宠,但她好歹也是钟家的二小姐钟延川的女儿。
被人用迷香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就算了,怎么连正儿八经的一顿吃的都不给?
没忍住震惊的钟毓在问出那句话后沉默下来,她看着一直伸着手的人,最终还是被前胸贴后背的饥饿迫使她接过那几个馒头。
见她接过馒头席地而坐,“老大”顿了顿但没说什么,而是转身去了山洞口,像是在看外面的雨势。
半晌他回头,“小姐今夜就先凑合在山洞里吧,老爷子明早会派人来接我们。”
老爷子?
钟毓撕碎了馒头往嘴里塞的动作停了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声“老爷子”后她的心里竟升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钟延川的手下将他唤作老爷子?
可即便心中疑窦丛生,她也没有细想,垂下头继续吃着馒头。
山洞里重新恢复一片寂静。
艰难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后,钟毓终于感觉自己的身上稍微热乎了起来,即便坐在火堆旁身上的衣服连同头发仍旧是湿的,但走过那么长的山路后她早已经精疲力竭,此刻肚里填了东西,困意便一点一点涌了上来。
其实钟毓也考虑过孤男寡女共处一洞的问题,但她知道,钟延川留着自己必定还有用处,否则不会在她醒来后特意出现在那座院子里,以为她还是以前的那个懦弱不懂得反抗的钟毓,端着父亲的姿态说着几句六岁孩童都不会相信的话术。
如若不是想安抚住她,钟延川一定不会出现。
所以他手下的人应该也得了令,在所有事情没有结束之前,不会伤害她,甚至还有可能保护她。
想到这里,钟毓便不再抵抗蜂拥而来的困意,她曲起双腿抱在怀里,整个人往后缩了缩靠在石壁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是不是受惊之后又淋了雨水,半睡半醒间钟毓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