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她没有将整座孤儿院全部覆盖进去，那是完全暴露后破釜沉舟的底牌。
一阵轻微的超凡波动在张十梦身侧展开，直径不足一米。
张十梦眼中，自己梦中的景象与刚刚现实所见几乎一模一样。非要说有什么破绽，大约便只有墙壁上新增的几块污痕了。
即便如此，噩梦中的主楼走廊也正在迅速生成对应的污痕，变得连老校长自己也绝对分辨不出任何区别。
“我们没在噩梦里，”梦境转眼破碎，张十梦对着胸口的徽章轻声道：“我刚才试着张开了自己的精神堡垒，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这是只有张十梦才能常识的验证。因为在一定范围内随心所欲控制梦境张开的尺度，是蓝级超凡者才可以企及的实力。
张十梦仍旧在绿级，但是和魏命名一样，那扇特别的苦难之门背后的迷雾海，给了她独特的机缘。
这一点似乎与核心锚定有关，就连同行的郭怀忿也无法做到。
魏命名已经在荆棘森林探索多年了，原本就摸到了升华的门槛，所以才能在经历上次那场梦境后做到同样的事情。
至于张十梦……列队紫虫们的胃口似乎荤素不忌，至今还未曾有什么梦界存在能够让那些小家伙束手无策。
然而在张十梦张开与收束自身噩梦的短短一瞬间里，主楼地下百米的一间工业感十足的钢铁房间中，正在满脸苦闷观测仪器的张院长浑身猛然一震。
他只会做好分内之事，不闻不问，从来不会让自己卷入到超出他所能驾驭的麻烦中去……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每每想到自己愚蠢的决定，张院长就恨不得狠抽自己两个嘴巴子。他怎么就会听信了四十四的话呢？
与其说听信，他其实感觉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跟着那家伙下来禁区，按照他所说的那样帮他操纵设备……
他明明原本是不想这样的啊……可是，一切又似乎都是他在主动配合……
院长所在的房间很大，足有一间体育馆的尺寸。对于张十梦她们的世界而言，不借助超凡手段在百米深的地下制造这样的空间，无疑是十分惊人的。
在张院长脚下，广阔的空间并没有给人空旷的感觉，因为这里被密密麻麻的机械与管线所堆叠得满满当当。
上百台类似梦舱，里面却填充着淡绿色溶液的培养槽环绕着整个空间。里面少数空着，多数则盛放着形态嫉妒恐怖的怪物。
怪物各式各样，但几乎都呈人形，带有部分魇人特征。
腐烂的脏器，裸露的骨骼，以及浑浊的溶液标示着他们已经不再存活。
唯一溶液仍旧清澈的培养槽中，盛放的怪物比大多数容器都要更小一些。蠕虫般柔软肥硕的身躯上，生长着两排蚰蜒一样的细密长足，看上去满满乖离。
和人类小孩子差不多大小的虫躯之上，少女的头颅在溶液中微微摇动，正大张着眼眸，面无表情地直勾勾盯着院长。
郭无痕。
“慌什么？院长大人，我不是提醒过你了吗？”不分性别的机械合成音，从巨大房间正中，唯一一根竖直的玻璃柱下传来。
无数导线浸没在不透明的黑白两色的液体中，两者不断翻涌，却互不相容，在玻璃柱上呈现出不断变化的，斑马一样层层叠叠的诡异纹路：
“当无痕睁眼，便是她们来了。
到这时候，你想要活命的话，就按照我之前的指示行动。
张院长，你最开始问我要资金，我帮你搭上监察院的线；接下来有了钱，过去那些老师都死了。你又怕了，问我怎么自保。
我让你主动接手实验素材的管理，教你发展外围人员搜罗受污染的儿童，你也得到赏识，好好活了下来；
再然后，我告诉你他们会处理掉所有外围人员，要你断掉联系，你自己舍不得那摊子生意，又接来新的孩子；
现在，发现那孩子有问题，把你的人都杀光了，很快就要杀进来了，你又来求我。
我告诉你，帮我完成最后的炼成，自然会没事，你却吓成这个样子……
张院长，我念你好歹看着我长大，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你，就不能多少长点记性吗？
我之前跟你讲过的所有事情，全部都应验了。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吗？”
“不……你不是……”张院长佝偻着肩，上半身蜷缩得像一只啮齿动物。
虽然房间里没有任何能对人造成精神伤害的事物，但他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遭受了严重污染，理智接近崩溃的状态，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你不是四十四！我看着四十四长大，他的确没有感情，的确残忍变态，的确智力超群……
但正因为此，四十四根本就不会和人类正常沟通，更遑论玩弄人心，布设出这种不可思议的连环骗局。
你……到底是谁？”
喊完，老院长一屁股坐在地上，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勇气。他全身颤抖着向后倒退，下意识想要尽量远离中间的立柱。
因为他注意到，立柱中的溶液黑白两色逐渐分离。白色上升，黑色下沉，最后所有的溶液都被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