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邈诧异她提及此药,却也没深想,只当她从别人那里听闻越州刺史失踪一案,也并不知丹药与他父母的关系。
他含糊其辞道:“似乎听过这名字。”
铃兰什么都没有说,露出释然的笑容。
元邈又对铃兰说道:“今日越州的事被捅了出来,据说夏千寻托人将一封血书送入皇宫。当事人都明目张胆地闹到眼前来了,根本没办法含糊过去。圣上雷霆大怒,说要肃清越州的官场。”
那血书是铃兰送过去的,但铃兰没心思邀功,点了点头,“是好事。”
元邈继续道:“还有一桩好事,皇上升我为知制诰,之后我们夫妇便能继续留在长安了。”
“也是好事。”铃兰用力努起唇角,语气冷淡得仿佛在听陌生人的事。
元邈也像热情被泼了冷水,但仍拉起铃兰的双手,盯着铃兰认真地说:“记得你曾说过,若我此次能留在长安,你便不会走了。”
铃兰避开他的眼神,“夫君今日忙碌了一天,现在该好好休息吧。我先去后院喂鸡福宝。”
元邈只觉得铃兰这句话没着没落,今日待他的态度也有点古怪。琢磨半天他也没想明白,早上两人如胶似漆的,分别不过四个时辰,她仿佛冷得像块难化的坚冰。
直到第二日回家时,元邈才知道昨日他的不详预感成了真。
丹药房仿佛进了贼,被翻得乌七八糟,离魂丹的丹谱不翼而飞,同时消失不见的还有家中主母铃兰。
元邈问观壶:“夫人去了哪里?”
观壶摇头,“夫人今早说是去了裴家,只有便再也没回来。”
铃兰毫无征兆地离家出走,再也没能回来。
元邈握着拳头,狠狠砸了一下桌面,实在理不清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抬眼瞥见桌面上的信件,那是堂兄寄给他的信。
他不免狐疑起这封信来。。
打开信件一看,果不其然,一切是这封信惹出的祸。
堂兄竟在信中突然提起他父母炼制雪骨冰肌丸的事,还提到这药当初是宫中的牛婕妤命他父母所做。
元邈自觉冤枉极了。
他父母炼制药丸的事是真的,但他们尚未交出药丸,更没有打算毒害铃兰的母亲或者真正的郭云嬍。
民间流传郭贵妃的异母姊妹,也就是铃兰的母亲,死于雪骨冰肌丸,其实这只是一则谬传。
当时郭云嬍病重,郭云韶与她互换身份,因病去世的是郭云嬍,却对外宣称是郭云韶已死。
但郭云韶入宫时身体好好的,一夕之间人就突然病了,还没有尸体运出皇宫。
民间自然以讹传讹,随着时间发展,传言逐渐演变成各种阴谋论,每个版本都说得绘声绘色的,仿佛他们亲眼看见似的。
所以,他昨天从一开始便答错了。
她问他是否知道这药丸,明明是个机会让好好解释当年的事。但他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故意把药丸的事隐藏起来。
哪知这是弄巧成拙,而他人财两空,不单是他的丹谱被拿走了,夫人也失踪了。
“喵——”
元邈回头,见到盼汝抱着阿大走过来。
盼汝瞪着黑曜石般的圆眼,“娘再也不回来了吗?”
*
与此同时,裴家的竹林小院中阒然无声,煦光旖旎,和风微拂,竹叶沙沙纷落。
铃兰临竹而坐,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碗浓黑汤药,浮起丝缕白烟,散发浓烈的苦涩草香气。
她瞧着药碗,几经端起,又几经放下,神情踌躇。
最终还是放下碗,犹豫地看向裴现,问道:“爹,我是一定要绝情到如此地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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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反目成仇
裴现道:“你还想带着个拖油瓶改嫁?”
铃兰摸着重新梳回的双鬟,“我没想过改嫁......”
“甚至没想过和离。”裴现没等她说完,便道破她的心思。
铃兰张了张口,但没有发出声音,随后微微低下头,似乎默认了。
裴现一声浅叹,语重心长地劝道:“椒儿,你的母亲何其无辜,我们父女又何其无辜?那犯下错误的人一生平顺,这是何等地不公。”
“所谓父债子偿,该让元邈尝尝失去妻子的滋味,失去孩子的滋味,”裴现看一眼桌上仍冒着热气的碗,“汤药冷了,我去热热,趁这个时间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铃兰迟疑地点头。
裴现把药碗端起来,离开了竹林小院,出门走了三五步,迎面撞见杜鹃姑姑。
杜鹃姑姑拦住去路,垂目扫了一眼药汤,“郎君多年仍放不下仇恨,这是您的个人选择,谁也不得干涉。但硬拉着铃兰同沉仇恨孽海,这我看不下去了。主子在天上看着也不会安心。”
“既然郭云韶不安心,那她便下凡来见我。”裴现抬目瞥向天空,忽地冷笑,转头对杜鹃回道:“既然她不肯出现,那便是同意了我的做法。”
杜鹃姑姑见裴现冥顽不灵,也不再白费口舌,径自绕进竹林小院。
她看到铃兰一身金边白裙,坐在石桌旁,正愁眉苦脸地发呆,手里捏着块桂花糕,迟迟不肯下咽。
“姑姑好。”铃兰瞧见来人是杜鹃姑姑,忙把桂花糕放回盘子,站起身问安。
“来看看你。”杜鹃姑姑坐在铃兰旁边,推走搁在两人之间的盘子,“你怀有身孕,该吃些温热补血的饮食,哪有吃这种凉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