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邈顺着她目光望去,也瞧见躲在后面的两个孩子。
被爹娘同时一望,盼汝便与停儿惶惶张张走出来。
两人向爹娘恭敬鞠了一礼,盼汝挡在停儿前面,道:“刚才孩儿带弟弟读书,发现忘记拿《兔园策》,便想回书房来取书。不想叨扰了爹娘,是孩儿之过。”
元邈和铃兰知盼汝说谎,但仍未出言怪罪。
这事他们四人打哈哈过去,一家人同进入书房,去取那本孩童读物《兔园策》。
两个小孩捧着《兔园策》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元邈转身瞧见了桌上的画卷,打开发现一幅画像,便问铃兰:“你方才送来的?”。
铃兰只答了一声“是”,隐去她与古晏廷的纠葛,与元邈细述早上在古晏廷家中的经过。
*
张晏显然是眼下最有可能行刺武元衡之人,可在严刑逼供下,张晏始终不肯承认他杀了武元衡。
穆椋自打知道张晏母亲对铃兰下毒,对张晏的恨意逐渐加深,而圣上急等着破案,更想快些将此事做成死案。
他想起张晏是孝子,以张晏母亲性命作为要挟。
张晏或许是知自己思路难逃,亦或是想要保全母亲性命,最终承认自己杀害了武元衡。唐宪宗得了消息后,立刻下令将张晏等人处死。
但元邈知道张晏并非是杀害武元衡的凶手,先前他已经把张晏买毒药的原委奏明皇上,但皇上不肯理会。他又拿出古晏廷所画的凶犯画像示给皇上,皇上依旧视若无睹。
皇上反倒叫元邈不必在此事耗费多余精力,不如把精力投入到平叛淮西的事宜,近期且宽心在家等候赏赐。
元邈不敢忤逆皇上的意思,但自觉屈枉了无辜者,郁悒地离开含元殿,
出门便见到一位瘦小伶仃的男孩,静静站在台阶之下。从他的衣着揣测,大抵是宫中哪个不大受宠的皇子。
经旁边内侍的提醒,元邈知此皇子是椒房婢郑氏之子李怡。
李怡见元邈走下台阶,主动拦路,小声叮嘱:“圣上话要听着,他希望发落张晏,那他背后的一干人等便是有罪。”
元邈愕然看着李怡,“究竟是谁告诉你殿内的事?”
李怡笑了笑,“猜的。”
元邈自然知道皇上为何轻易咬定此事与王承宗所为。
五年前二十万大军征讨王承宗无功而返,眼下皇上是打算借着这事再行发兵,以雪当年之耻。
但此时有另一事更令元邈奇怪:李怡一向以痴傻示人,这会儿看着不像是个傻子,反倒沉稳多智。
李怡看出他的疑虑,解释道:“元相公是聪明人,我再扮痴没什么用。再说以真面目结交元相公这样的友人,便是此生无憾。”
元邈看出李怡有笼络他之意,但他提醒:“以你的年岁,有些东西是怎么也不至于轮到你头上,你不该肖想的,”
李怡道:“不急于一时,那位置先让哥哥坐着,以后有的是时间。承彼衰亂,覆彼昏狡,则百姓乐推,四海归命1,反倒能获得好名声。”
这话说得极为嚣张,言下之意是李恒的才能昏庸,在他继位后,大唐必将民不聊生。以后他再取而代之,便是民心之所向。
李恒做过的荒唐事,整个大唐或多或少都有耳闻,若非畏惧郭家的权势,皇上根本没想立李恒为太子。
都知道皇上心属的太子人选另有其人,未到皇位正式交接那一日,任谁都说不好皇位会花落谁家。
但元邈不打算参与皇子之间的争斗,只提醒道:“为臣者,若见君行差踏错,应当犯颜直谏,而非隔岸观火,等待趁火打劫的机遇。你有此等想法,足以表明你并非仁义之人,还望皇子尽早改过。”
--------------------
1.《贞观政要》吴兢,这话是魏征说的。
《兔园策》是当时唐代小儿的教材,现已失传。以前唐代成年人骂人见识浅薄,会拿《兔园策》说事(有点类似现代人骂人小学生)
酥山是冰淇淋,唐代冰淇淋很贵,到了宋代才开始便宜。古晏廷人设是清贵,虽然不算贫民,但不算特别富裕,所以铃兰看到他摆着一堆冰的时候会产生怀疑,外加那冰上冒着不少烟。(这个灵感来自我买的生鲜外卖,箱子里配了好多干冰密封。)
第96章 再次大婚
圣上令元邈暂且缓下追查此事,可自从铃兰送来刺杀武元衡的凶手画像后,元邈心中的阴影挥之不去。
张晏与张姑姑两人欲图谋害铃兰,还差点将盼汝杀害,依照唐律,这两人本该予以死罪的判罚,张晏被处斩是他罪有应得。
但张晏不该是为武元衡之死负责,他不该背负他没有的罪过而死。
元邈钻起牛角尖,联想起白居易临走前的口供,顿时想起长安的佛光寺,那里还有他留有的眼线林达。
翻看黄历,寻了个召开法会的日子,元邈到佛光寺找到林达,称要林达为他占卜解惑。
他把画像出示给林达,问:“可曾见过此人?”
林达拧着眉,拿着画像左右转着打量,画面上的脸乍看眉目和善,但却生得一脸横肉,“看着眼熟,但想不起来。”
“此人似乎是你们寺庙的和尚。”元邈道。
林达卷起画像,交还元邈,“并非是我不想帮您。只是佛光寺乃是大庙,一时半刻不太好排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