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邈给了两名老仆遣散费后,正如他答应铃兰的那样,没有再购置新仆,府中更没有纳入新的女主人。
不过对于这点,铃兰没有想入非非。
按照大唐的礼法,正妻去世后,丈夫也要为妻齐衰一年,而这期间男子不可续娶,否则会被弹劾有伤风化。
这期间元邈不能饮酒也不能食肉,铃兰与他们非亲非故,所以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忌讳的东西。
铃兰在家整日也就是打扫屋子,打理后院的野菜,偶尔喂喂鸡棚里的鸡。
说到后院里的鸡,他们两人刚回到家时,去鸡棚巡视,被里面的景象吓了一跳:鸡棚到处都是叽叽喳喳的毛茸茸小鸡。
她花三两银子买的那只叫做鹞的鸡,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孵化了一窝鸡仔。
铃兰从身上摸出女蛮国抽到的事业签,元邈当时偏要解说成卓文君当垆沽酒,这下可真是半灵验了。
她忍不住吐槽,“我这下是要铃兰当街鬻鸡蛋了,还不如沽酒。”
元邈搭话:“不如把那只老母鸡卖了,虽然不是鹞,但近来长安物价飞涨,该是能卖出个五百文。”
母鸡也听不懂元邈的话,只咯咯地两声,瞪着绿豆大的眼珠子,迷惘地看着两人。
铃兰觉得这价格实在不公道,抱起那只母鸡,搂在怀里,“不卖。它哪能这么贱卖,它祖宗可是陪郭子仪上过战场!”
元邈听见铃兰说到郭子仪,忽想到白卿推断铃兰可能是太原郭氏的族人,但郭家近几年未有子孙后代遗失的传闻。
他觉得自己也着了白卿的道了,哪会有人只凭一个莫名其妙的卦,就胡乱替别人攀亲戚。
铃兰注意到元邈的走神,举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
想她身世的事。但元邈不敢说自己调查她的事,胡乱搪塞道:“在想明年我除丧后,该怎么炖这只鸡。”
“你休想动它一根羽毛。”铃兰抱紧了怀里的鸡,说道:“头可断,血可流,不可以动我的鸡福宝。”
“它的名字叫什么?”
“鸡福宝。”
--------------------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1”,《浪淘沙》是唐代诗人刘禹锡的句子。
第22章 阁楼男子
元和三年岁末,长安的街道静谧无声。
形成这种气氛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今年大唐丢了安西四镇,取消了安西都护府,巡逻的士兵丧失原本的骄傲。而另一个原因,则是腊月只剩下不到几天,寻常百姓回到故土与家人团聚。
长安南城角的元家此时同样寂然无声。
蜘蛛悄无声息地攀上书房角落,瞥见结成的蛛网上面一无所获,惺惺地垂下一根银丝。
铃兰拿着鸡毛掸子,用力扫落墙角的蛛网,房顶和墙壁上的灰尘一并落下。她闻见呛人的灰尘,一下接着一下地咳嗽。
手里的鸡毛掸子被从上方抽走。
“我来吧。”
铃兰转过身,看见元邈站在身后,手拿着鸡毛掸子,继续打扫未尽的区域,表情认真而严肃。
身为丫鬟,主子都忙接过手里的活儿,她也不能闲着,端了一盆水,拿毛巾把桌子仔细抹了一遍。
接着她翻开抹布端详,没有水银和朱砂的痕迹,都是些普通药物残渣。
“最近你都没有炼丹,是突然想开了?”
元邈转头,手里的鸡毛掸往水盆里一丢,抬起桌角小炉子的盖子,回道:“炼了些,正缺人试药,你想试试?”
说完这话,他抬眼瞧了一眼铃兰,看着不像玩笑话。
铃兰闪身,拼命摇了摇脑袋,“你自己试吧,我就随便问问。”
元邈说道:“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对别人做过的事,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过去的。比如说上次在女蛮国.....”
“哎——不是。”铃兰赶紧打断元邈。
这说的是上次她在女蛮国水中救下他的事。
当时铃兰把元邈从水中打捞起来,听不见他半点呼吸,担心他窒息而死,往他嘴里吹了两口气,之后立刻给他做了个心肺复苏。
只是没想到这一幕刚好让随后赶到的白卿看到,事后还告诉元邈。
铃兰想到这里,拍了拍自己脑门,心中懊恼不已。
忘记了这里还是古代,人与人持有距离感,尤其是男女之间。
但她依然嘴硬,说道:“哪有人会将救人的手段当成是亲密接触,你不用对我负责,我始终都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听到这话,元邈点点头,铃兰心知他根本没听进去。
铃兰直言:“这几日裴府派人过来这里,说是我义母和崔娘子想要见我,这些年我与她们情同家人,所以我请十日假回裴府过年。”
“什么时候回来?”
“下个月初五。”
“嗯。”
元邈语气听上去没什么感情。
铃兰觉得心底不踏实,又补问一句:“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元邈的双亲在铃兰进门以前就已经去世,他父族只是个寒族,没什么走得近的亲戚。
母亲去世前,他还能跟着母亲回娘家过年,现在他算是成家立业了,哪里还有去娘家过年的道理,只能留在长安独守空宅。
元邈笑了一下,说道:“要不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