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爆发一阵哄笑声,可以说虚惊一场。
听到那句“十三郎”,元邈明白过来这说的是他,仔细看围堵在马前的人群,多数是女子,有些甚至不是长安的打扮。
但转念又想,这些人大抵不是来看他的,估计去见他堂兄却落了空,才把目光投向他。
他不是他堂兄,生得没有堂兄仪形奇伟,也自知长安女子待他热情,多只拿他当作堂兄的影子。
自小到大,他都活在堂兄的阴影下,堂兄十五岁那年明经擢第,后面制举考试都是第一,后面成为当世文豪,要知道元白的元在前。
而他与堂兄同岁,却总差他一步。
除了铃兰,这世间没有谁能看到他本人。
一想到铃兰,元邈忽而意识到,这或许又是高家的陷阱,想用其他女子迷惑他,让他放弃铃兰。
怎么可能让高永如愿?他早认定了铃兰,即便她今日已经嫁给了高永,他也要把她抢回来。
随即,元邈在附近雇佣了两名随从,驱散了围堵的人群,在随从的帮助下,他驾着马匹朝着城门口艰难行进。,
忽见城门处停一辆马车,堵在门口处,城卫不肯令两人离开。
他即时勒住了马,走凑近上前,见在前面交涉之人他是认识的,是堂兄的好友李景俭。
李景俭见元邈近前,未等他询问,先道:“元十三,你快下来帮个忙,此事也和元九有关。”
元邈将信将疑地下马,经过那处马车。
马车的帘子忽然自内而掀起,一位女子攥着帘子,向外探头瞧他。
待那女子看清楚他的脸后,便落下侧帘。
元邈也在落帘的瞬间看清女子的长相,这女子发型与衣着与铃兰的一致,但他不至于恍惚,两人相貌与气质差别极大。
他没有停步,径直走向城门的李景俭。
李景俭见他来了,行了一礼。年纪比他年长,但待他极为客气,毕竟当年在官场上,李景俭受他先丈人韦执谊照顾颇多。
树倒猢狲散,但有情有义之人依旧还在。
元邈回礼后,即问道:“是有何事?堂兄远在江陵,怎会与他有关?”
李景俭听到这话,惊讶地问:“他没同你说他要纳妾的事?”
“有这事?”元邈不大相信,堂嫂离世尚不足一年,这边开始忙活起堂兄纳妾的事,此事不像堂兄的风格。
堂嫂韦氏虽与堂兄长年在长安与洛阳分居,但感情不算差,也没听说堂兄有在“长安看花”的嗜好。
李景俭耐心道出来龙去脉:“元九到江陵后水土不服,直接就病倒床前,家里面孩子没人照顾。正巧我家里最近才寻回失散的表妹安氏,她也尚未婚配,便想着做回红娘替两人牵线。”
元邈回头看一眼马车,问道:“那后面的便是新堂嫂?”
“算是吧。”李景俭叹了一口气,“没人能做主,不能以妻礼入门,只能做妾。但我信赖元九的为人,定不会亏待我可怜的妹子。”
元邈说道:“我也相信堂兄定会善待她,只是为何堵在这里还不启程?”
“没有身份文牒呗,长安守卫向来刻板。”
李景俭看着马车,又是一声叹息,“她父母因为战乱被流寇所杀,她侥幸活命,在长安几经辗转,最后穆椋找到了她,通知了李家。”
“穆椋?好久没听说这名字。”元邈感慨。
李景俭凑近元邈,小声在耳边说道:“听家妹说,前段时间郭贵妃监视他,他便在家闭关。但最近他出关了,昨日离开了长安,怕是也要去剑南道,你可要多加小心。”
元邈点头,谨记李景俭的提醒,又问该如何帮他出城。
还没等李景俭回答,城门的管事凑上前,朝他摆了摆手,说道:“既然事关元御史的家事,小人哪有阻拦的道理。”
这就放行了?元邈诧异不已,看了一眼李景俭。
李景俭干笑一声,“这你有所不知,如今在大唐,你的身份就是一张行走的通行证,能带你去大唐任何地方,或许吐蕃、女蛮、大秦也可以。”
守门人随后吩咐身后两人抬起闸门,放行他们离去。
*
剑南东川的街道上,轿夫抬着花轿平稳行进着。
轿内铃兰双手抬起帕巾,抿了抿唇,朝左右看了两眼,摊开紧攥的拳头。
她离开琴行前,墨琴在她手心藏了一团纸,记录着今晚参与婚宴的宾客姓名。
每位宾客姓名后面标记着他们的身份,一半以上的宾客名字后面标注着“梅兰竹菊”“琴棋书画”,他们皆是四时会的人。
铃兰看完并记下纸上内容,一条一条地撕碎成粉末,便抬起侧帘,正要寻机会向外面扔掉纸条,却见花轿旁边站着高永。
高永骑在马背上,余光一直盯着旁边的花轿,见铃兰抬起侧帘,目光鬼祟,便牵马凑近。
“寻人?”高永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熏染衣料的龙涎香气味从他身上飘来,铃兰呛得轻咳一声,随口道:“你离远点。”
高永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吐露:“元邈今早还在长安,况且穆椋前日出关,两人估计会狭路相逢,一时半刻走不到剑南东。”
铃兰瞪了高永一眼,慢慢放下帘子,攥着纸屑的拳头握得更紧,心里泛起嘀咕。
她提前知晓历史,笃定元邈稳拿大男主剧本,所以过去未曾担忧过元邈的安慰。可问题是万一这里会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