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担心。”君夫人看着他,眼里满怀温柔。
她不会死的,哪怕被千刀万剐。
在所有人死后,她依旧留存于世间。
曾经的“襄城”就此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新的城名。
隐姓埋名生活十几年,等着这里坍塌,再重现,反复轮回。
君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她一个眼神打断。
君夫人将目光移到他身后,随即温声道:“动手吧。”
什么动手?
君风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得脖颈处一阵剧痛,逐渐失去知觉。
晕过去之前,他听到一个很模糊的声音,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也不知是谁在说话。
那人说:“对不起。”
第23章 暗室
◎里面阴暗潮湿,寒气逼人,只有一盏拙朴的云纹油灯放在桌上。◎
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时聆心中很是内疚:“公子不会怪我们吧?”
“他不能死。”季陈辞拖着君风往暗室去。
时聆弯着身背起叙儿,有些吃力:“那钟家怎么办?得趁这俩人还没醒,赶快把暗室关起来。”
“我来吧。”君夫人一手扛着君风,一手扛着叙儿,“你们去把钟夫人接过来。”
背上陡然一轻,时聆直起腰来,想起那些还在门外的人:“倘若只让钟氏进来,旁人自然是不愿意的,但若是都进来,过了一天发现她就这么消失了,定然会起疑心,此时又该如何解释?”
“你且先将她唤来。”君夫人置若罔闻。
见她淡定自若,时聆也没再追问,君夫人经历这么多次轮回,肯定有所谋虑。
于是时聆便打算去找钟夫人。
往日那钟氏送菜只送到门口,再由小厮收下转交给叙儿,因此她并未见过那妇人。
既然她带着孩子,那应该很好认,只要找怀里抱着小儿的即可,时聆暗自思忖。
半晌后,时聆站在人群中不知所措。
墙角边靠着二三十位,怀里抱着自己的孩子轻言细语地哄,但啼哭声还是不绝于耳,许是饿了想要吃的,亦或者是被鼓角声吓到。
最开始只有几个孩子在哭,没过多久,孩子们全都跟着哭闹起来,时聆哪经历过这种场面,顿时愣在原地束手无策。
山里的小鬼从不会这样,他们饿了就去摘浆果挖野菜,无聊就去找别的精怪玩,若是闹腾得太狠,时聆就会直接拳打脚踢,将他们揍得鼻青脸肿,自然就安静老实了。
她向来是能动手绝不动口的。
面前这些小儿弱不禁风,咿咿呀呀连话都说不出来,甚至有的还未睁眼,要是一拳下去怕是半条命都没了。
找到那个哭得最凶的孩子,时聆生疏地拍着他的小脸,干巴巴地道:“你…你别哭了……”
小孩安静了一瞬,然后哭得更大声了。
抱着他的妇人情绪有些崩溃,红着眼睛吼她:“你能不能别来捣乱啊!”
时聆想解释什么,但又觉得没什么意思,只能默默走远,在人群中问道:“钟家媳妇是哪位?”
“何事?”
这声音颇为耳熟,时聆循声望去,竟是方才凶她的那位妇人。
时聆走至她面前:“且跟我来。”
妇人满脸戒备。
时聆又道:“君夫人有请。”
她半信半疑地起身。
身后响起细碎的议论声,时聆并没理会。
…
过了小半个时辰,钟家媳妇从正厅走了出来,怀里的孩子不见踪影。
思虑再三,时聆还是忍不住上前:“怎么没进去?”
妇人不耐烦地白了她一眼,紧接着恶狠狠瞪着她,语气不善:“你个小蹄子管这么多做什么?”
随后她冷笑几声,越过时聆径直走出君府大门。
季陈辞将这些都看在眼里,慢慢从树后走了出来:“你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你什么意思?”时聆伸腿就是一脚,“都这个时候了,我还计较什么?”
季陈辞熟练躲开,直视她的双眼:“其实你也知道,再怎么做都无济于事。”
时聆身影僵了片刻。
是啊,她早该知道的。
血淋淋的真相铺在她面前,她却避而不见,以为只要躲起来,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此刻就算她再怎么抗拒,也不得不承认,她根本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救不了所有人。
甚至连在意的人都救不了,又如何去救别人呢?
时聆忽然觉得有些冷,她下意识裹紧身上的衣服,呢喃自语:“为什么要说这些?”
“如果他们还是死了,你该如何?”季陈辞不答反问。
时聆知道,他说的是君风和叙儿。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直到屋内传来君夫人的呼唤声,时聆回过神,应了一声:“来了。”
然后她垂着眼从季陈辞身边走过。
…
君夫人将她带去暗室。
里面阴暗潮湿,寒气逼人,桌上只有一盏拙朴的云纹油灯在晃动着烛火,发出微弱的光芒。
角落中两人背靠墙面,正是君风和叙儿,时聆将熟睡的孩子抱了过去,轻轻放在叙儿怀中。
暗室内逼仄狭小,略显拥挤,时聆退至室外,侧身让君夫人进去。
进去之后,君夫人找到油灯旁的熏炉,点燃里头的迷香,一时间烟雾氤氲,教人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