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着调王爷?”
“你刚来京城是不知道,这京城里啊,有三怪,一怪是卫府懒姑娘,二怪就是这不着调的福王了。”
老何听了,心中一震。要是早知道福王对卫家小姐不好还不如他偷偷把人废了呢。
“掌柜的,我先扶您回去。”
“谢谢你啊。”
亥时末,街上行人少,老何把人送到店里,转身就走,几个纵身消失在街上密集的屋顶之间。
*
丑时末,福王府的厨房却是灯火通明,厨子们在忙进忙出,今日主子们都不在府中用膳,他们还担心有些食材放着变了味儿。
厨房外,尽圆陪着卫娴站在廊下,不时东张西望。
远处是高高的院墙,白色的墙体上有着密密麻麻的黑点点,离得远了,看过去就像是一张黑芝麻用多了的大饼,边上清幽的亭子和假山都变得粗鄙起来。假山坑坑洼洼,也不知道是本就如此,还是有什么外力所致。
假山脚边围着一圈盆裁的菊花,如今刚长出花苞,绿色的花骨朵儿在秋风中轻轻颤动。假山的右边长着一颗盛开的凤凰木,火红的花朵落了一地。凤凰木的树干有很清晰的被切开的痕迹,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这会儿得空,看到周围的树或多或少有划痕或是有切伤的树疤,令得雅静的庭院染上一股粗犷的气息,就像是一个文弱俊美的书生被迫长出结实的健子肉。
“王妃,你看那树。”
尽圆抖着手扯了扯卫娴的衣袖,她所指的地方是颗有四五丈高的梧桐树,笔直的树杆上被人刻出好几个箭靶,还画了红心,也不知道是谁要在这里练箭。这树也是厉害,这么折腾都不死,反而长得高大茂盛,亭亭如盖。
“你之前不是说过,福王府是他们玩乐的地方?”卫娴抿唇,转念又想到萧元河还没给她解释,而她居然要在这里给他准备吃食,就有些气闷。
“王妃,炖盅好了。”负责汤饮的厨子过来禀报。
炖盅倒是早就炖在灶上,刚才只是稍微再加些调料再慢熬。
“给前院送过去。”卫娴温声吩咐。
炖盅有两种,一种是专门给王妃炖的补气养血汤,一种是给王爷炖的健气养身汤,厨房里负责送饭食的小厮拎着提盒出来。
卫娴想了想,转头瞥了一眼,尽圆犹豫了一下,才拦住小厮,“我来吧。”
小厮将提盒送过去,笑着提醒,“尽圆姐姐,路上需快些走,王爷不喜欢喝冷汤,看那边的箭靶了吗?汤冷了要被罚射箭的。”
平时他送汤都是要跑过去的,不跑回头要练箭两个时辰,边上梧桐树就是给厨房里的人用的,要是不射中靶心,还会被打板子,现在留在厨房的,谁不是神射手,平时还被王爷带出去打猎。
厨艺不好的,也留不下来。
尽圆与卫娴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来,王爷这吹毛求疵的性子果然足够奇葩。
两人一路快步疾行,不过,到了前院,萧元河与谢澈就坐在庭院的观景亭里,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萧元河手舞足蹈,谢澈开怀大笑,他们似乎没有因为方神医的失踪而丧气。
萧元河今天从宫里直接出来,又急着去查案,身上还穿着那件华贵的亲王礼服,只是头冠已经取下,就放在石桌上,他此时头发打散,简简单单束着高马尾,脸上的指印淡去了,神彩飞扬。他身上总有一种极致张扬的气息,又贵气天成,令人觉得理所当然,他就是那样的天之骄子。
“……事情就是这样的,现在赵笙笛追着苑青,居然追到周家,六哥,你猜周家要干什么?”
他说完,双手撑在石桌上,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谢澈。
卫娴不知道他说的周家是哪个周家,放慢脚步,谢澈没听到她的脚步声,淡淡道:“周家大公子前两年娶了宋晏的妹妹,又刚承了爵,宋贵妃极看好他,如今他就在户部。”
原来是招远候周家,卫娴终于想起来。周候爷是个纸上谈兵的,在户部经常与她爹意见不合,每次她爹回来都气得跳脚,最近尤其难缠。
“可是现任的户部尚书仇大人正当盛年,又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轻易不会犯错,他要想上位,还不如……”
他看了卫娴一眼,笑嘻嘻接着道:“还不如让我岳父大人上位。”
卫国公虽然爵位挺高,开国功勋之后,但是一直没有升官,在户部侍郎位置上一呆就是八年,也算是少见,朝中官员向来更换频繁,吏部每年卡着评级,评差是要轮值换岗或是贬出京去的。
这时候,谢澈也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一笑,没再谈论那些朝堂政事,“夜深了,六妹妹怎么不早些安歇。”
卫娴与尽圆行了礼,亲手将炖盅摆上,“六哥,这是厨房炖好的汤,等会晚膳再送来。今日实在是怠慢,招待不周。”
她声音平静宁和,犹如山间清风,缓缓拂入萧元河的耳中,令他无端打了个激灵。他们结盟,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她现在用女主人的语气说话也并没有什么不妥当,而他,刚才居然一直在谈论朝政,这么说来,六哥怕是怀疑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