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莎突然跳到一个大花盆上,站得比他高,双手搂住他……在他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南北看到这段,心惊肉跳,吻了一下,是什么意思?她又再次认真读了一遍,想象着娜塔莎的动作,以及她和保里斯的对话。
这些描写,让她心里产生了些细微的感觉。
屋里没人说话,堂屋的门大敞着,徐徐的夜风送进来,吹得油灯一晃一晃,南北对着灯影发了会呆,她静静瞧着章望生,三哥的鼻子,下巴,就像月亮下头的山影,一溜起伏着。
她突然站起来,过去搂住他脖子,章望生被她弄得吓一跳,笔还在手里,反手摸了摸她脸蛋,眼睛没离开笔记本。
“你乖,我账还没弄清楚。”
南北硬是把他脸掰过来,章望生无奈笑:“你干嘛啊?”
南北不说话,像娜塔莎那样,在他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非常纯净。章望生没想到她会这样,刚攥住她胳膊,南北问:
“您爱我吗?”
章望生习惯她小时候对着人一顿猛亲,啃一脸口水,他觉得好笑,说:“你小说看多了是不是?”
南北还在问:“您爱我吗?”
这是十二岁的娜塔莎问保里斯的,小女孩,觉得游戏好玩而已,至少章望生是这么想的,他笑着说:“别闹了。”
“你应该说,等过几年就跟我求婚。”南北气虎虎纠正。
章望生没什么兴致陪她演外国戏,他也等着看书。
“嗯嗯,你让我先把账算了好不好啊?”
南北心里有点小激动,她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罗曼蒂克的事情,这个词,是她跟知青学的。临睡前,她想起雪莲姐的事,又跑到章望生身边,说:
“我跟你说,今天啊,我瞧见张伟民摸雪莲姐屁股,雪莲姐还笑,还骂他,雪莲姐跟平时可不一样了。”
章望生正翻着书做笔记,他抬起脸,看了看南北,脸上便渐渐有了些忧伤还有怜悯,雪莲姐是寡妇,寡妇的境地,他是清楚的,平时公社那些劳力怎么在背后说雪莲姐,他从不参与。
这一夜,他辗转不已,不单单是因为热。
三夏时令,场里天天都有人。
南北瞧见李大成了,李大成眉飞色舞的,正跟人说什么,喷人一脸唾沫星子,他长得真丑,南北心想。
场里人很多,马兰也在,她好像有意疏远了章望生,公开场合,绝对不轻易跟他讲话,非常矜持。马兰正好跟南北对视上,笑了一笑,南北便开始胡思乱想,旁边的妇女跟她玩笑:
“南北,以后马兰八成就是你三嫂了。”
南北讨厌这样的话,淡着个脸,不搭腔。
过了一会儿,人群里忽然一阵骚动,有人骂架呢,南北赶紧站起来,跑过去。
“别去。”马兰拽住了她,“你小孩,看这个干啥?”
南北挣开,她心道我就想看热闹。
原来是张伟民的媳妇,跟雪莲骂起来了。
第23章
社员们都往跟前凑,张伟民的媳妇五大三粗的,一把薅住雪莲的头发,张嘴就骂:
“叫你偷汉子,不要逼脸,你娘生你就是叫你偷人汉子的?”
雪莲去掰她的手:“你也看看你男人长得那德性,丑八怪一个,嘴比鸡屎还臭,也就你当个宝……”她话没说完,就被恼羞成怒的张伟民媳妇扇断了。
大伙儿都在那笑,拿着手巾扇凉儿。
两个人在那又骂又撕扯,张伟民在一旁直乐,觉得很光荣,好像两个女人在争他什么似的,雪莲的公婆不在跟前,她一个人,势单力薄,倒有几个劳力像模像样上前劝:
“有话好好说,打架可不好。”
章望生在人群外看到这幕,雪莲姐叫那女人撕扯的头发乱了,脸也被抓肿了,红红几道,忽的刺啦一声,雪莲的衣裳被扯坏了,一下露出雪白雪白的半边身子,人群里一阵骚动。
谁也没见过那么白的肉皮,真白,往人眼里直钻,劳力们喉头一滚一滚地动着,妇女们不屑,说生这样可不是胎带的要偷汉子,当破鞋,大伙儿深以为然,生这样,必然是要偷汉子,当破鞋。
章望生看她那样,脑子嗡嗡的,眼睛发胀,可他不晓得怎么帮她,太难堪了,他也没有立场这个时候出头。
雪莲呆了下,有些茫然地看看四处,都在看她,她分不出谁是谁,只晓得这些男人,女人,都等着看她出丑,看她笑话。
她把头一扬,披头散发睨了一圈人群,被邪劲儿顶起来,对妇女说:
“看啊,回你们娘家去把你们哒哒、兄弟,都拉过来看,看个够,省得活一辈子不晓得漂亮女人是个什么样!”
妇女们愣瞪不已,交汇起眼神:她可真是个不要逼脸的。
雪莲又笑着看那些男人,声音响快:
“你们也看个够,一辈子也没捞着沾我这样的女人边儿,一辈子只能搂个老母猪大母猴睡觉!多看几眼吧,夜里好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