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者,人心不可算。
薛崖心中对陈国的牵挂又岂是一个天相就能断了的。心心念念地扶植,陈国在她的心中早已如自己的孩子一般,又有哪位母亲不会为了孩子拼死一搏。
而等他想明白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
没过多久,洛国寻了个之前战乱期间的由头便向陈国宣战,战事便燃了起来。
开战的前几日,韩楚终是收到了薛崖的回音。
那信笺中只有简单几字,“不可战。”
可箭在弦上怎能不发?
他这一过之君,出尔反尔,岂不是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不出三日,战场相见之时,却是薛崖亲自领兵相抗。
韩楚心中总是怜惜,几番都不愿下杀手。
打打停停,打打停停,两军直直打了两年。你来我往间,洛国渐渐占了上风。
就如天相所示,陈国越发羸弱起来,国内天灾连连,战场上也开始支撑不住。而这时薛崖却突然隐退了,朝堂之上再也不见踪迹。
姬无坎并不慌张,他早已经请了“大师兄”相助,必能保住薛崖一命,占下陈国之时,便是大功告成之日。
说到这位“大师兄”,他本名离命,比姬无坎虚长五岁,是西胡人士。
其实“大师兄”已经算不得是师兄了,早在十年前他便被逐出了师门,只因他独创那手祭天功夫实在是有悖天道。
十年前,离命为了救他的族人,背着师门去到西胡摆阵逆天,竟然生生救下了天道之上注明族灭的西胡众人。而这逆天反噬却让当年黄河泛滥,中原地区死去万人——说到底不过是以命易命。
离命的这番作为让空花门门主勃然大怒,二话不说,赐了毒酒让其自尽。
可是想不到,天不绝他,那毒酒没有毒死他,却只毒坏了那一双眼睛。逃到西胡的离命从此销声匿迹。
本来离命说什么都不再踏入中原,可当听到是为了薛崖的性命,他只沉默了一会就应了下来。空花门就他们三个弟子,从小感情就好,他会应下来也是姬无坎意料之中。
已无后顾之忧,姬无坎自然是劝韩楚速战速决拿下陈国。
与此同时,韩楚又收到了薛崖的来信。
——你我讲和,可好?煮酒待君,盼至。
信的尾端注了一行小字,是一个地址,竟是在陈国与西部小国胡国相临之地,距韩楚现下所在战场来回要有一月的路程。而这一来一回,战场之上要拖上好多时间。
看着那信,所写字迹是她的,可笔锋之间已然气力不足。
命连陈国……
韩楚终是下了决定:速速攻城!拿下陈国,我就来见你。
~~~~~~~~~~~~~~~~~~~~~~~~~~~~~~~
本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可偏偏就是差了一步。
姬无坎算了所有,却偏偏漏算了一个人……
卦者,不算不知。
所以,他并不知道薛崖已经有了一个孩子,而那个孩子因为在娘胎中就与陈国连命。
那一年,长青,四岁。
如果陈国灭,那么……他亦亡。
而母亲,愿意将所有机会都留给孩子。
“你决定了?”离命已经摆好了阵,却久久不忍起阵。
“大师兄,以后……长青就拜托你了。”远远看了一眼还在屋中被下药熟睡了的孩子,薛崖终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大师兄,起阵吧。薛崖,不悔。”
风云变色,电闪雷鸣。
撕扯的狂风似要将一切毁灭,阵中女子兀自站立,任风如刀般寸寸削过肌肤,苦痛至极。
撕魂阵,千刀万剐、尸骨无存、灰飞烟灭……
“啊——!”凄厉的叫声穿透苍穹,以命相搏,
声声钻心,离命眼中一片湿润——阵起,则不能停。
那一日……
薛崖以身为祭,逆长青逝绝之相,换其鬼命,保至弱冠。
几为同刻,陈国国君饮鸠而亡,朝廷受降。
韩楚看着眼前已是自己江山的陈国,内心满满地都是作为君王的自傲。
“来人,备马!”战事已毕,他终于可以去见那个人了。
而丞相姬雨却是安静地站在一旁,脸色惨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
卦象既明。
薛崖,已殁。
……
匆匆赶去那个地址,眼前只有一间孤孤单单的茅屋。转到屋后,入目的是一墙高、叠起的酒坛,满满装的都是姬无坎熟悉的杏花香……
终于还是晚了吗……
空花门,原来不是那般无所不能……
原来,只是一场空花……
~~~~~~~~~~~~~~~~~~~~~~~~~~~~~~~~~~~~~~~
~~~~~~~~~~~~~~~~~~~~~~~~~~~~~~~~~~~~~~~
~~~~~~~~~~~~~~~~~~~~~~~~~~~~~~~~~~~~~~~
~~~~~~~~~~~~~~~~~~~~~~~~~~~~~~~~~~~~~~~
故事的后来姬无坎隐居深山再不复出,离命独自抚养了薛崖托付于他的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