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待十魔血阵一成,鬼荒就能联通。画地为城,他便能有足够的力量与天地抗衡,再也不用孤单地沉睡而去……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百世难遇。
见他停了动作,鬼颜花衰败的声音中带着欣慰,“吾王,万载千秋……”
能为吾王而死,鬼颜足矣。
……
只要再过一会儿,墨月鬼王就能永不沉睡。
只要再过一会儿,鬼荒就可与人界联通。
只要……
……
只要再过一会儿,她就会永远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
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也没有巫双这个人。
……
——我叫巫双,我师兄叫庄千楼。
青叶谷的她初出茅庐,带着几分傻气,却总是一声不吭地努力着。
墨月宫的她四肢尽废,眼看生无可望,却仍敢不动声色地拼死一搏。
无数的念头在脑中闪过,她的音容笑貌不知何时早已深刻在脑海,再难抹去。
……
——巫双,你真是本王的劫数。
一声轻笑,墨月复又抬起了手,剑势凌冽,再无犹豫。
“本王还用不着牺牲一个小姑娘!”
剑光所及,鬼气四散,黑色天地被撕裂而开。
他附身潜入漩涡之中,执住了巫双早已干枯的手。
四周的淤泥意识到了什么,疯了一般拉扯着,不让她离开。
嘴角一扬,划出一刀黑色火焰,斩断无数牵连。
他轻轻一拉将人带入怀中,而后直直冲出漩涡。
失去了鬼颜花的淤泥不甘地嘶吼挣扎,却仍抵不过快速枯萎的命运,连带着这片黑色天地也开始扭曲变形。没了鬼颜花,阵眼已破,两界绝无联通可能,那些引出的力量也必会被重新吸入鬼荒。
刹那,哀嚎遍野,鬼影四溢,它们嘶吼着要从这即将崩溃的阵眼逃脱。
所有力量都开始疯狂撕扯,破釜沉舟般卷着一切鬼气要沉入鬼荒。
墨月腾在空中,疾速向着远离阵眼的方向而去。他的身上,无数黑气开始溢出,整个人仿佛被活生生扯脱下了一个影子,远远地皆被吸入那疯狂的黑色漩涡。
渐渐地,他的动作越来越慢,身形越来越淡,渐渐力不从心。
然而,他的怀中,刚才还干枯的女子,皮肤已经开始缓缓充盈,好似重生。
……
冲出黑色天地的一瞬,黑袍人影仿若一个破碎的木偶狠狠跌倒在地上。
他的怀里,依旧紧紧搂着那个女子。
——巫双,本王说过的,你死不了。
他们身后,连天鬼气轰然崩塌,最后归到阵眼消失不见——一瞬之间,天地如常。
夜色苍穹,云开雾散,满月当空,星辰遍布。
黑色的衣袍褴褛不堪,毫无生气地拖曳在地面,而他竟是再也站不起身来。曾经白玉般的手指已是灰败颜色,他抚上她的额头,怀中女子稍稍一颤却未曾醒来。
墨月了悟地笑了笑,移开了手,静静环住她——手太凉,让你惊着了。
清风拂面,黄土微杨。
怀中的她还在沉睡,全不知事……
别之匆匆,离之惘惘。
擦身是福,再遇成劫。
她是他的天下无双,更是他的在劫难逃。
……
为了这一天,为了再也不用沉睡,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久到他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
然而,在那一刻他却为了她轻而易举地放弃了。
青绿竹林之中,她曾问过——你叫什么名字?
那时,他不知如何回答,许久只有一句话——本座有过很多名字。
是啊,他有过太多名字了。多到他都快数不清了。
齐柯言,孟成雪、严非……
还有此世……
庄千楼。
每一世,他游荡世间的一抹魂魄都在等待时机,化为引鬼之体,寻觅哪怕渺茫到无极的一丝机会。他要醒来,他不愿再被封印……
这一世,阴差阳错,因着她,他能一直存活,直到遇到了足够让他醒来的强大鬼妖,强大到在他醒来之前都一直活着的鬼妖。
为了救她,被鬼妖吸尽魂魄,而他也终于等到了机会。
由内而外,一点一点,积少成多。整整两年,他的一抹小小魂魄终于彻底反噬了那个鬼妖。
那一刻,他醒来了。他记起了所有,也记起了鬼王墨月……
……
可惜吗?
还好……只是不想后悔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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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院的司马钦找了一圈,既没见到巫双,也没见到尊上。
他心下暗自嘀咕,便要推门出去找人,毕竟天色已晚,外头又荒,别是走丢才好。然而,甫一出门,只一眼,司马钦就变了神色。
“出大事了!”
天色不知何时已然全黑。
远处可见冲天鬼气,周围隐有红光,似要接天连地,方向上看正是离此处不太远的古时战场。
司马钦顾不上许多,赶忙牵了马匹就向那处疾驰而去。这些时日,集的鬼气大都给了尊上,许多墨月宫术法他已不大使得出来,现下只能骑马前往。这般速度,使得他越发心急。
——究竟发生了何事?
尊上有很多都未向他提及,作为属下,他自然是不方便过问的。来到幽州本就奇怪,现在见此情景,他猜定是尊上有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