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知根知底的江澧,还是谢家那个据说和岁岁指腹为婚的臭小子,在他看来都配不上妹妹一根手指头。
“再说江澧那家伙无趣得很,性格跟个小老头似的,和他在一起,岁岁的生活恐怕只剩下读书写字了。”
温初言毫不留情地挑起好友的刺。
“读书写字能陶冶情操,有什么不好?”
温太傅气得胡子上翘,注意力却被成功转移:“你要是有阿澧一半上进就好了,快参加科考的人还成天懒懒散散的,就知道看些闲书,回头落榜了我看你怎么办!”
“放心吧爷爷,我就算闭着眼睛考也不会落榜的。”
“你……刚愎自用!”
见长孙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温太傅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温家百世流芳,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叛逆的孩子?谦虚恭谨的美德在他身上是一点都没得到体现啊!
像这样的场景在温家几乎每天都会上演,温久忙不迭出面替兄长说话。
“我倒觉得哥哥不拘泥四书五经,博览群书挺好的,所谓学以致用,读书人考取功名不就是为了造福天下苍生么?”
这番话并不完全是为了帮兄长开脱,实际上比起高官厚禄,温初言更关心民生,年纪轻轻便游览了大朝的大半山水,也目睹了一些地方豪族欺上瞒下、横征暴敛的恶行。
他对此深恶痛绝,总说将来要肃清乱象,还百姓一片安宁。
温久明白——兄长的抱负,绝不局限于庙堂上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还是岁岁懂我。”
温初言勾起唇角,宠溺地揉了揉妹妹的发。
兄妹俩互相帮对方说话,温太傅反倒像唱黑脸的长辈。
老人摇头叹息,脸上却挂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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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彧进入崇文堂时,偌大的学堂里空无一人,在熹微晨光中稍显孤寂而冷清。
他背着磨损严重的书箱走到最末端自己的位置旁,木桌上伤痕累累,那些侮辱的话语浸透在打翻的墨水里,比平常刺眼了几分。
即使他将所有书籍和用具都小心收走,那些人总有办法给他制造麻烦。
他习以为常地打来清水,拧干抹布用力擦拭干涸的墨水,花了一会儿功夫才把桌面收拾干净。
等做完这一切后,他洗净双手,翻出第一堂课所需的书本,安静地坐在位子上默读。
此时已近卯时,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走进崇文堂。
崇文堂聚集了京城有头有脸的世家子弟和皇子皇孙,身份一个赛一个尊贵,不用努力也能享尽荣华富贵,心思压根不在学业上。
少年们勾肩搭背,计划散学后去哪家新开的酒坊寻欢作乐;少女们三五成群,畅聊着最近出的某款胭脂水粉。
然而这些都与宋彧无关。
一来是对他们的谈话没兴趣,二来……他也没资格融入那个圈子。
他依旧岿然不动地端坐着,手捧书籍,读得格外认真。
就在这时,吵嚷的环境突然陷入寂静——
一个束着高马尾的少年打着呵欠,拖着步子走进了学堂。
少年约摸十四五岁,身材看上去比同龄人修长高大,他身着紫色窄袖劲装,袖口纹着金线祥云,腰间缀一枚汉白玉佩,还配了一把杀气腾腾的宝剑。
这身装扮在一众统一的书院制服里格格不入,使他顷刻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更夺目的是他那过分俊美的面庞,五官精致,肤色白皙,一双上挑的丹凤眸璨若星辰,虽然此刻眼睑微耷,仍难掩其中的锐利锋芒。
英俊潇洒的少年郎翩然降临,在座的姑娘们不约而同红了脸,交头接耳悄悄议论。
其他纨绔们也在偷偷打量这位不速之客,面露惧意:
“是他吧,镇北侯府的那位。”
“啧啧,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塞北来的果真不一样。”
“可不是嘛,听说他单枪匹马灭了郢人十三连营,瞧这一身煞气……”
“我记得好像是叫谢……对,谢怀蔺!”
于窃窃私语中,“谢怀蔺”这个名字终于让宋彧有了反应,他猛然攥紧书页,抬眸望向来自塞北荒漠的鹰隼。
他就是谢怀蔺。
和久久有婚约在身的人。
胸腔戾气翻滚,宋彧只扫了对方一眼就匆匆把头低下,重新埋首书卷,借此掩盖眸底的暴虐情绪。
然而少年并未察觉宋彧压抑的敌意,或者说完全没注意到宋彧这个人。
他大大咧咧地走到宋彧左手边靠窗的空位坐下,看见桌上整齐摞着的书本时,烦躁地啧了声,两道剑眉也随之蹙起,脸色难看,气压低沉,这一瞬间的形象十分贴合战场上大杀四方的修罗恶鬼。
众人纷纷屏住了呼吸,盯着少年的随身配剑紧张地吞咽口水。
据说这位小侯爷心情不好就会砍人,还以虐杀战俘为乐,生气了不会拿他们开涮吧?
少年对自己被妖魔化的形象一无所知,他仅仅是把桌上的课本扫到角落,腾出一片宽敞的位置后——
倒头就睡。
???
空气安静了须臾——就这?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谢小侯,居然也会在学堂睡大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