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小白虎而言,疼痛是最不值一提的事。在大雪天,对于痛感的知觉会变得非常麻木。
然而,受伤也意味着饥饿。
就算是山间的猛兽,在严寒的冬天也很难寻找到合适的猎物。更何况有一条腿不再灵敏,这样一只受伤的幼兽,在这寸草不生的冬天,几乎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而侍卫们,只在乎讨好虎族,根本不会在意他的死活。
于是,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冬夜,等到警觉地确定所有的侍卫都已经离开后,小白虎还是出来觅食了。
可是走了不到半座山,小白虎就不得不停下来、缓解一下那条伤腿的疼痛。
好香。
他不受控制地盯着远处暖黄色窗户里那咕噜噜的肉粥。
小孩儿吞咽了一下食物的香气,企图缓解腹部的烧灼感。
然而,在听到了开门声后,小白虎立马警觉地藏了起来。
……
姜狸低头看着那只虎爪印,很自然地顺着脚印找了一圈,发现那虎爪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她并没有再追下去,而是回到了那间木屋。
想了想,姜狸找了个大碗,将自己的晚饭分了一大半出来。
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的小白虎远远地听见了大门“吱呀”一声,下意识地摆出了进攻的姿态,把伤腿藏在后面,警惕着那边的动静。
“咚”
——是什么东西放在地上的声音。
许久之后,小白虎从大石头后面露出一个脑袋来。
地上放了一碗散发着温度的肉粥。
……
姜狸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肉粥都冻得发硬了。
经过了一整夜,那梅花脚印也早就被大雪覆盖。
姜狸比画着自己爪子的大小,认为不太可能是玉浮生;毕竟玉浮生的本体是一只巨虎。
不过,白天姜狸仍然去了一趟镇上,买了一些灵兽肉。
快天黑的时候,她又在门口放了一碗肉粥。
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在沧州逃亡的经历,姜狸在陶罐下面放上了有点余温的炭火,让肉粥不至于凉得太快。
然而一整夜,外面都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
第二天,饥肠辘辘的小白虎仍然一无所获。
但是小白虎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那户人家门口又放了一碗粥。
小白虎知道山脚下会有人捕猎野兽。
一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冬天,浑身被水打湿的小白虎也曾试图靠近人族的居所取暖。但是很快,小白虎就得到了一个严峻的教训:一只捕兽夹。
小孩儿警觉地看着那碗肉粥,朝着肉粥露出了尖锐的兽牙。
……
第三天。
小白虎是被饿醒的。
玩忽职守的侍卫们仿佛终于想起来了山上的院落里还有一个小孩。
院落的大门被推开了。
侍卫们丢过来了一只烤兔子。
就在饥肠辘辘的小孩儿下意识地准备去抓那只兔子的时候——
他听见了那三个侍卫正在交谈:
“什么妖皇太子?你看,他既不会说话,连吃东西都只会用手抓。”
“不信?那你看他一会儿怎么吃不就知道了?”
那三个侍卫发出了放肆的大笑声。
小孩儿的动作僵住了。
他露出了尖锐的兽牙,朝着他们发出了从喉咙里的、属于虎类的嘶哑威胁声;甚至还摆出了进攻的姿态,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咬死他们。
但是越是露出那种被激怒、如临大敌的样子,对面的侍卫就笑得越发放肆。
“哟,多凶啊,只可惜咯,半点灵力都没有。”
“小太子,你吃呀,怎么不吃了?”
举在小孩面前的烤兔子很香。但是小孩儿却再也没有伸手。
而是用那双漂亮的、碧绿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三个侍卫,看着他们的喉管上下起伏,想象着牙齿刺破皮肤、咬断他们脖颈的画面。
小孩儿的牙齿在嘎吱嘎吱地打架,仿佛是在嚼碎骨头一般,碧绿色的眼睛,像是燃烧起来的鬼火。
但是渐渐地,火熄灭了。
忍下去。
侍卫们来的次数不多,每次丢过来一些残羹冷炙,也仅仅是为了取乐看笑话。
一开始小白虎听不懂,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后来渐渐地,他知道了他们那是在笑他用人形吃东西,却像是兽类一样,太粗野、太难看。
小白虎也曾经尝试着学他们的样子,但是他们笑得更大声了。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
——忍。
忍下去。
但是……到底要忍多久呢?
没有吃那只烤兔子的下场就是半夜饿得睡不着。
小孩儿睁着眼睛看着那扇漏风的窗里飞进来的雪花。
突然间想起来了那碗飘着香味的肉粥。
第四天。
侍卫们没有来,那只烤兔子也不翼而飞。
小白虎醒得很早。今天那条伤腿没有什么知觉了。
小白虎在山里逡巡了很久,翻找过每一个可能藏着猎物的角落,但是伤腿拖慢了小白虎的速度,能够逡巡的范围变小了很多;敏锐的听觉也因为饥饿变得迟钝了很多。
一无所获的小白虎来到了山脚下,又看见了那碗肉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