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声不一样。
他的荣誉奖项数不胜数,也早就确定了要保送A大,这个生物竞赛对他来说都未必能够锦上添花,而对佟思媛来说,却无疑是雪中送炭。
所以她壮着胆子找到江声。
恳请他把名额让给她。
整个剖白过程其实非常艰难。
她既知道这个要求有多无礼,又找不到江声非要帮她的理由,所以一度紧张到说不出话来。
说到后头,自己都开始觉得有些不切实际。
就算他答应了,老师那边呢?报名表交上去的时候总会发现货不对板,又不可能就这么瞒到比赛,到时候不仅她会被教育自不量力,还极有可能会连累江声一起受罚……
就在她自己都在心里否决了这个提议时,他却忽然说:“行,好好准备比赛,其它的交给我。”
其它的交给我。
一句其它的交给我,垂直击中佟思媛彷徨又混乱的心,足足在脑海里徘徊了半个多月。
又渐渐地,发酵出一种……晦涩又难言的心绪。
江声看着凭空多出来的牛奶,指骨敲了敲桌面,眼睑一掀:“谢什么,钱货两讫了就行。”
呼……
见他没拒绝,佟思媛心跳更快,心里满是他为了自己受罚也全无怨言的遐想,全然没意会到他话里“这事儿两清”的冷淡。
刚要转身,书景浩就架着许越泽的肩膀从外头回来,见桌上有瓶牛奶,二话不说拿了起来:“我天!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想喝牛奶?”
佟思媛诧异看向江声,又见后者懒洋洋靠上椅背,全然没有要抢回来的意思。
脸色倏地由红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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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课间最是热闹。
关于江声缺席竞赛的原因,也在这个时间节点上达到了议论高.潮。
有说他拿到保送名额就松懈了,有说他单纯是起床困难懒得去了,有说他就是太久没犯事心痒了,当然,也有为之不少把事情联系到佟思媛身上的……
有关他的话题,或奖赏、或惩处,总能迅速勾起大家的八卦热情,传播得也就格外快些。
温汐以往也常常会听到这些,只是大多都不过耳,听过的同时也就算过了,可因为有了昨天的事,当下再听到这些时,不免也有了些新的感悟。
还好昨天跑得快。
还好没有跟他扯上任何关系。
她性格沉闷,和班里的同学也大都只是点头之交,连闲聊都不曾有过,更别提是讨论八卦了。
倒是方柠,不仅在自己班里的人缘好,和温汐班里的好几个同学也都玩得不错,这会儿正笑容洋溢地坐在人堆里,偶尔不经意地朝她这儿撇上一眼。
目光撞上,温汐便安然地笑笑,但很显然,方柠并不喜欢她的笑。
——虚伪。
她总是这样说她。
温汐从不反驳,有时甚至会点点头,赞同她的说法。
然后她就会像现在这样,蹭地一下站起来,带着满脸的敌对意味,气冲冲地离开7班。
温汐也由此脱离开最后一道停驻在身上的视线,专注解着数学题。
午饭过后,温汐照常去了位于艺术楼5楼的画室,经过3楼的音乐室时,神色如常,却不自觉地偏开了头。
尽管这会儿里头应该还没什么人。
她其实不是艺术生。
就算温韶华始终不愿意承认,但心里大抵也清楚温汐不是块画画的料,所以并不敢将她的命运完全交托于此。
但这也并不妨碍,她必须套上“美术”这副镣铐的现实。
所以此刻,在同学们都在午休的时间里,她必须得像其他艺术生一样,待在画室里争分夺秒的练习。
高一的美术专业课程还算轻松,内容也相对简单,大多是先拉线条、练习控笔,接着再临摹一些简单的几何体。
温汐画的再差,也已经有了十年的美术基础,且控笔与几何原本就是她擅长的类目,所以这会儿正被单独安排在角落里临摹人像。
而她临摹人像的水平,前后则有着巨大的参差。
开头起型定结构比例时,估量的距离总是十分精准,可一旦到了要赋予人物精气神时,就会立刻变得木讷呆板。不仅发丝僵硬、眼睛呆滞,就连画中人究竟是一副怎样的神情都难以分辨。
比起旁人能把平面的画作描摹的像三维模型般逼真,她的画就像是一个原本立体的物件,被液压机生生碾成了平面一般。
看着还是那个物件,却已然透着一股死气。
美术老师也委婉地劝过,可以试着发展一下其它的爱好。
可温韶华女士一意孤行,谁劝也没用,她不想迎接变本加厉的“磨炼”,当然也不会傻到去开这个口。
中午没休息,下午的课总是格外困顿,但温汐从不开小差。
或许因为不时会有人监督她的言行,所以不论有多难坚持,她的坐姿总是端端正正,规矩到近乎刻板。
到了晚上,时间几乎都分给了习题与试卷,以确保被美术分去精力后,还能维持勉强够看的成绩。
在这期间,也要警惕温韶华不定时的突击关怀。
在做完这些的一天的最后,她才有可能短暂地打开电脑,悄无声息地做一些带着某种反抗意味的、有些叛逆的事。
严谨地处理好这些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