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荞夹两个他碟子里的虾仁放入嘴里,“爱说不说,我自己问。”
汽水鼓着气泡,在铝罐里打着旋,顾津南注视着那旋顺时针一圈又一圈,直到停下了才端起喝进一大口。
林雅萍一边往锅里倒汤一边说:“我最近来和你住几天。”
西荞纠结的神情一闪而过。
她眉一竖:“不欢迎你妈啊?”
“我怕你住不惯。”
“习不习惯的,以前也住了许多年。”
席间林女士不像以前一样对她的工作和生活指点起来,只时不时低头回消息,脸上露着的笑,细看竟有甜蜜的味道。
西荞对着顾津南看了一眼,装作漫不经心说:“妈,你跟谁说话呢?”
林雅萍踌躇半晌,话出口时摆出镇静的神色:“一个叔叔,姓李。”
西荞咽下嘴里的汤,瞪着溜圆一对眼:“您对象啊?”
林雅萍却摆摆手,一番细声语气:“年轻人才叫对象,我们叫麻将搭子。”
“所以你到我这是躲你麻将搭子来的?”
她把语气拖长,到尾调时含笑:“那倒不是,我就是想你了。”
林女士年轻时是个完全无缺的美女,像是从月历上走下来的。因为性子泼辣,护住了这样的美,美就能造起福来。
西荞父亲当年拉了小半车钞票,过五关斩六将才抱得美人归。
“小半车钞票?”西荞一脸“我不信”。
林雅萍说:“那个年代没有移动支付,我和你爸给工人发工钱都是发现金,不把票子塞到床底下守着,人都不敢睡。”
林女士从小地方嫁过来,完全不怵,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插手孟家生意,财务销售两边管,最后离婚时分走一半孟氏。
离婚后那么些年,保养得宜,看起来也就是三十的尾巴。刚离婚那会儿追求者也不少,但她没有玩的心思,现在反倒春心萌动起来。
西荞对她妈交男友这事,一点也不意外。
“我说呢您怎么好些天没烦我了,原来是自己有动静。”
“这可是你自己起的头,连我都有动静了,你呢?”
林雅萍眼里带着锋利的刀刃,直向西荞扎去。
西荞后悔自己多言,手在两唇间做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就不接她的刀子。
顾津南一直旁听,这时插话说:“她动静可大了。”
林雅萍竖起耳朵:“真的?”
顾津南严肃地点头,“真的。”
西荞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动静,以为他是在解围,也顺着应了。
吃完饭后顾津南主动收拾桌子,西荞坐在椅子上,颇有大爷的样子:“碗筷你都放洗碗机里好了。”
顾津南却说:“就那么四五个。”
说着就要洗碗。
西荞投去怨念一瞥。
林雅萍连忙催她:“让客人洗碗算什么样!”
西荞不情不愿地起身,“他又成客人了?”
“叫你放洗碗机你不放,连累我也要洗。”
狭窄的长型厨房像一道轴,西荞站在一边,也不帮手,顾津南手上沾满洗洁精泡沫,把拇指食指扣成一个圈,往她脸上吹了个泡泡。
她来不及躲开,泡泡在鼻尖爆裂,满面淡淡橙子味。
干脆把手都伸到水池里也沾了一手泡沫,双手拼成一个圆,决心要吹个大的。
却怎么都吹不成型。
顾津南洗过第一遍碗,把油渍都洗掉了,正在冲水,看她费劲鼓嘴吹气半晌,什么也没吹出来。
下意识凑到她手边,往那圆圈里吹气。
两人之间只一个洗洁精泡泡的距离,泡泡才要胀成人头大,西荞手一抖,泡沫在两人之间破了,飞沫溅到她眼球。
“啊!”西荞惨叫一声,闭上眼睛后退几步,要去抽纸巾。
顾津南却连忙洗干净手,从架子上拿干净的毛巾覆在她脸上。
孟西荞脸埋在干燥的毛巾里,把注意力都用在体会竹纤维的切实触感上。
顾津南冲干净碗碟,一一摆到置物架上,余光看她:“你擦个脸,擦这么久?”
毛巾才挪下两指距离,露出一对漆黑眼珠。
睫毛张成两把扇子盖在眼球上方,抬眸看他,目光被睫毛缝隙筛得细碎,蜘蛛网一样覆在顾津南脸上。
顾津南恍惚觉得自己是落入蛛网的猎物,手脚俱粘住了动弹不得。
第30章 中秋
顾津南走了, 孟西荞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没动,揭开一点窗帘,眼睛对外面张看。
林雅萍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连人家的尾巴都看不到了。”
孟西荞把窗帘全合拢, 由鼻腔里放出一个“哼”字, “我赏月呢。”
三面两张长椅, 林雅萍坐在中间的沙发上, 敛了神情严肃问她:“你到底怎么想的?”
西荞躺在白竹绒布的沙发椅上,眼睛望着天花板:“我什么也没想。”
“那你不就是在吊着人家?”
“横竖顾津南乐意,要你这个唯粉来指指点点!”
她妈问:“什么是唯粉?”
西荞反问她:“半个儿子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