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视两三秒钟。
瞬间纷乱的思潮就都褪去了。
我半支起身子,低俯过去看他的脸,一点点淡淡的爱意欢快地涌现:“小羊!”
我喊了一声,睡梦中的江亭眉头皱起来,很有可能是在梦里回头找我。但他没醒,因为我本来也没想把他叫醒的。
他嘴唇干燥,泛着微红的色泽,这是omega一颗外置的心脏。缓缓呼吸着。我低头亲了一下。
信息素溢出的安抚气味沾到了我的身上。那是有关蒋鹭的梦,他曾经想要告诉我“alpha”身份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这几个月以来的怀有清晰认知的女alpha生涯,以及近十几天的连续梦,也温柔告知了我过去许多半知半解的事情。
如同最后一道填空,弥补了空缺。
我第一次这么平静地凝视着我的omega。我应该对小羊抱怨:“最近一直在做梦,做以前相关的梦,很奇怪,感觉就像在私人影厅看连续剧……或者说是系列电影,真辛苦啊!”
他会醒过来。
他睁开眼的那一刻,会像桂味的荔枝被顺畅地拨开壳,流露出清甜的眼神。
爱人兼恋人、恋人兼家人的omega会敏锐地意识到我的困扰,停下困意很快清醒过来,环抱过来地倾听我说话。
他的手指干净而修长,通常沾着一点点食材的生味的手。会钻到我手掌之下,紧密地亲密地贴合。
江亭是不会问我真正隐秘在潜意识之下的话的。我喜欢捉着他柔软的黑色发梢,在手指上缠绕,我会摇头说,“但是很奇怪,一点也不耗费精力,醒来之后一点也不累。我梦到的……都是过去的事哦!”omega会亲吻我的指尖,选择其中并不重要的话题,让我忘记想要淡忘的部分。
事情也会在这里结束。
但我没有叫醒他。
我只是躺下去,和小羊无限靠近,在他后颈腺体处轻轻咬舐。汲取一点点信息素。
甜的。微腥的。
我选择这回独自一人清醒着。
*
说起来很奇怪,这十几天来我做的梦里出现次数最多的人是谈灼。如果告诉他,他一定又意外又得意吧。但要对过去那种时不时信息卡顿的RPG人生要有一个系统的解释的话,的确处处有那个黑卷发alpha的身影,首先是梦中一只水母和海蝎子的场景。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
大约是一节海洋博物课,教室里,几十号人面前都配备着将近双人浴缸的大型水箱,每个人面前放置的水生动物并不一样。
教室里观察设备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昆虫在有规律地发出一阵阵振翅声。
老师身上气味寡淡,现在想来,应该是位很博学的女beta。她走到我面前,用柔软的双眼注视站在水箱前皱眉观察的我,顺着视线很敏锐地发现了异样。随后,她打开了小型机关门闸。她说,上节课就有人发现这只海蜇的絮状触手已经不动了,经过观察,海蜇的身体喷射反应也很弱,这是死亡的征兆。
引导老师把里面濒死的生物捞出来,对着手掌和隔离手套之间伞缘外翻的水母,近似叹息地这样宣布了它的死亡。
“所以这只水母……没有救治的必要吗?”我那时候大概有些奇怪。
教室里的其他人循声看过来,我的声音并不高,只是因为周围比较安静,所以这句话很突兀地在空气里打了个回旋。
一下子掉进了每个人的耳蜗里一样。
我有点不自在地别过脸,把手边的观察设备收拾了一下。这时候引导老师已经从微微讶异的神情里回复,肯定地给了我答案才走开。
是的,没必要。她温和地说。
等她走开,周围没预料到的各种声线,突然像炸开的蝉窝响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撞在一起。
——嗯,不需要的。
——你不用担心,因为这类海蜇太常见了,在水里就跟陆地上的蚂蚁一样,如果发现了有濒死的几只……
——你、你观察得很细致,不过这不是什么要紧事啊,水箱里还有那么多只!
——其实要救的话,也不是不行,就是步骤很繁琐的……必须……
有些声音里明显能听出好笑的意味,但也不是嘲笑,要么刻意轻柔、要么兴致冲冲地交织在一起解释。吵得我有点心情糟糕。
但很快——
“哐——呲——”
什么坚硬东西划过硬玻璃的刺耳声音,瞬间打破了吵嚷一片的情况。
紧接其后一道招人恨的挑衅声划出来:“这么吵,是要一起玩打跳蚤的游戏吗?下课还有三十分钟吧,你们是用声带写观察记录的吗?要骚扰人的话对练课上再见吧!”自来熟的alpha说完,也算作恐吓完毕。谈灼满不在乎地,顶着旁人带刺的目光蹭过来,脊背自然向我弯着,身体斜靠过来好像要把我当一扇门抵住一样。
他眼睛亮得吓人,我多看他几眼,总有种这人要靠眼瞳摩擦自燃起来的错觉。
“谈灼。站好。”
这个RPG游戏里的学校设置得精英化、娱乐化,各种各种的兴趣课数不胜数。并且完全不是以科普的形式教学……倒像在搞什么熟识内容的杀时间。总之,稍有不慎就会沦为文盲。甚至还很不合理地有设置马术课,跟什么特级精英学校一样,谈灼就是在马术课上缠上我的。
这人当时穿着骑装,姿势娴熟地骑跑在马背上,下颌高昂,隐隐是周围人中的群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