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始至终,裴溪还是裴溪。
但就是不一样了。
就像是属于身体里的另一部分, 到了时间, 终于觉醒了。
这一份不一样,其实在很久之前就开始有出现端倪了,只是谁也没有发现, 就连裴溪的贴身丫鬟白芍也没有发现。
开始是裴溪能忍, 后来则是有意识地隐藏。
早在香山围猎场的时候,在裴时安满心满眼只知道照顾叶初雨, 而不小心忽视裴溪的时候,裴溪的心里, 其实就隐隐有些不自在,种下了之后觉醒的种子。
只是那时,裴溪只是自己心里不舒服, 甚至还常常因为自己的这一份不舒服,而产生羞愧之情。
到后来。
日日看着裴时安与叶初雨相处, 这一份不自在和不舒服就更加明显了。
直到一个多月前, 裴时安忽然追着叶初雨离开, 只让言明给她留下只言片语,自己却追着叶初雨消失得无影无踪——
裴溪心里这一份不舒服,更是抵达了巅峰。
但彻底觉醒,其实还是在两日前。
两日前, 裴时安终于回来了, 裴溪高悬的那颗心也总算是放下了。
这一个月, 她提心吊胆,没一日歇息好的。
那夜他们姐弟, 久违的,单独吃了一餐饭,没有别人,只有他们,吃饭的时候,虽然不似其他人有说有笑,但裴溪心里还是很高兴,不住地给裴时安夹菜,就跟以前他们姐弟俩私下相处时一样。
直到裴时安与她说起那番话——
“阿姐,我可能真的喜欢上叶初雨了。”
裴溪至今还能记得少年说起这番话时,那张俊美的脸上闪过的不好意思。
大约是不想承认,却又无处不彰显他对叶初雨的那一份不同。他红着耳尖,犹豫着和她说道:“我想以后带她去别的地方逛逛,阿姐要跟我们一起吗?”
裴溪脸上的笑,全都僵停在那一刻。
她不是没想过和少年分开,但这一日的到来,还是让裴溪愣住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少年显然也察觉到了,忙又与她说道:“不是现在就走,至少再过段时日,我只是想跟阿姐先说下,到时候阿姐想跟我们一起,我们就一道离开京城。”
“阿姐若是不想离开,我们就等阿姐安顿好之后再走。”
少年言里言外,都有替裴溪考虑的意思。但裴溪听着他把自己和叶初雨唤作我们,倒让她成为外人的样子,还是没忍住心中狠狠地一抽。
那时她就觉得自己的心情涌动得厉害,就好像被她死死压在心底的那只猛兽,终于要按捺不住出来了。
她不愿在少年面前显露出来,便托辞不舒服,先去歇息了。
那天夜里,她辗转难眠,直到天灰蒙蒙亮时才勉强睡下,却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就又再次惊醒过来——
而惊醒过来的裴溪,又或者该称作李希。
属于裴溪的,那被人特意隐藏压抑的部分,也终于全部展现出来了。
此刻看着叶初雨渐行渐远的身影,看着她欢声笑语被人簇拥着的样子,就像是从前在学校里的每一个时刻一样。
好像无论在什么地方,叶初雨都是万众瞩目的那一个。
她的身边从来不缺人的陪伴。
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喜欢叶初雨。
她的身上好像天生就有吸引人的能力,让所有人都渴望着靠近她。
就连裴时安——
那个向来冷酷,又沉默寡言的少年,也同样喜欢着叶初雨。
那个对谁都沉默寡言、不屑一顾,甚至称得上毒舌的少年,但只要碰到叶初雨,就会变得不同。
想到曾经目睹他们的每一个时刻,裴溪的目光便越来越沉,也越来越阴暗。
叶初雨也总算察觉到身边的不对了。
身边始终没有裴溪的身影,叶初雨起初和两个丫鬟聊着天,倒也没有发觉,余光一瞥,没瞧见人,便觉出不对了。
她回过头,嘴里呢喃着“裴姐姐 ”,眼睛却在看到裴溪此刻面容的时候,惊了一下。刹那间,就像是被什么阴暗的、只会出现在黑暗里的爬行动物冷冷盯着似的。
明明烈日当空照着,但叶初雨却在这一刻觉得浑身发寒。
连身子都变得僵硬住了。
但也就一会儿的光景,等她再想细看的时候,那个感觉就又消失了。
不远处站着的,依旧是那个温柔又美好的裴溪。
她的脸上挂着的,是那日复一日、从未变过的温和笑容。
裴溪笑着朝她们走来,在看到叶初雨失神的模样,她也只是关切地,柔声问道:“初雨,怎么了?”
叶初雨这才回神。
她下意识摇了摇头,没把先前心中的异样与人说,只问裴溪:“裴姐姐怎么走这么慢?”
“刚在想事,耽误了一会。”裴溪柔声与叶初雨说道。
“很重要的事吗?”叶初雨没怀疑,而是关心问道。
裴溪看着她,笑盈盈地说道:“是的,很重要。”
之后却不等叶初雨再问,裴溪就率先说道:“好了,我们先进去吧,你这么久没回来,需得好好歇息。”
“我也还有别的事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