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日常相处还是亲昵,都是他在主动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那一百步中,是萧祁墨走了九十九步。虽然直到此次病重她才看清他的爱、看清自己的心,但一切都不迟。
剩下那一步,由她来走向他。
似是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见了什么,萧祁墨怔愣地看着她,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卜幼莹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祁墨?”
忽的,手被紧紧握入了他的掌心。
他喉结滚动,眼圈外好不容易退下的绯红又再次漫了上来,嗓音沙哑:“你说的,可是真的?”
她亦直视着他,唇角翘起温柔的弧度,肯定道:“是真的。”
得到答案的他眸底氤氲着雾气,也笑了出来。
这么多年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让他一贯冷静沉郁的面容,仿佛照射进阳光般明媚灿烂。
水波荡漾,二人紧紧相拥。
一柱香的时辰终于过去。
离开浴桶后,卜幼莹已经可以自己行动了,于是擦干身上的水,换上干净的寝衣后,便被萧祁墨搀扶着一同离开了净室。
半刻之前,未央曾来过,禀了萧祁墨试药完成之事。
卜幼莹并不知晓试药一事,等她换好衣服出来,刚好撞见未央离开的背影。
他同她说,是药已经试验完成了,现在正让人在煎新药,再过一会儿便能端过来。
她点点头,丝毫不怀疑他说的任何话,随即与他一同回到卧房。
只是二人均未想到,萧祁颂会在卧房里等着她。
听见走近的脚步声,他站起身,视线落在卜幼莹略微惊诧的脸上,而后移至萧祁墨搀扶着她的手臂,最后——
将二人身穿崭新寝衣,冒着热气,头发湿漉漉滴着水的模样尽收眼底。
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你们……起泡的?”
第56章
人的大脑总能在一瞬不到的时间里, 走马灯似地闪过无数画面。
面对祁颂那双震惊、不可思议,却又夹杂着难以忽略的痛心的眼神,卜幼莹刹那间便想起昨日的一幕幕。
无法停止的攻击、快速又狠厉的匕首、以及祁颂那道毫不顾忌自己的背影。
脑子嗡的一下, 她几乎是下意识挪动脚步, 挡在了萧祁墨的面前, 紧张得嗓音发涩:“祁颂, 是我方才行动不便,只能如此, 并非你想象的那般, 你冷静些。”
被倏然挡住的萧祁墨愣了下, 些微诧异的目光落在自己眼前纤瘦的背影上。
她那么小小一只,自己一只手便能将她提起,可她竟护崽一般毫不犹豫挡在了自己面前。
这是过往以来从未有过的。
但何止是他感到吃惊,对面的萧祁颂也不曾想到她会做出这般动作。
对于他来说, 此时的阿莹亦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阿莹, 你.”他张了张嘴, 却不知该如何言语。
是质问她吗?可自己又能得到什么答案呢?况且泡都已经泡完了, 就算得到了答案, 又有何用?
不知是药物作用还是其他, 他此刻只觉得浑身无力, 仿佛下一瞬自己便要倒下去似的。
他闭了闭眸,抬手撑在身旁的桌面上,呼出一口气。
原本意气风发的面容此时憔悴疲乏,眼下挂了一圈乌青,半垂着眸, 声音虚弱:“阿莹,你不必紧张, 我没想做什么。你行动不便我知道,周御医都跟我说了。”
即使想做什么,此时也没有力气了。
况且,昨日阿莹病情恶化正是因为自己的冲动,有了这个前车之鉴,现下他即使想做什么也不敢了。
卜幼莹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随后视线在他脸上逡巡,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上前轻握住他手臂,问道:“你怎么了,为何脸色如此苍白?”
萧祁颂抬眸,目光越过眼前人,看向了萧祁墨。
对方毫不躲避地与之对视。
看来,他的确遵守了约定,并未将自己试药一事告知阿莹。
于是他牵动嘴角冲她笑了笑,温声回应:“无妨,只是昨日扰了东宫安宁,被父皇罚跪了一夜而已。”
“一夜?”她惊道,“可我看今日阴云,草木犹湿,昨夜像是下过雨的样子,你竟淋了一夜的雨吗?”
感受到她言语里的关心,像是被忽视的孩子终于重新获得了宠爱,萧祁颂的神情顿时委屈起来,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嗯”。
“你怎么还是如此耿直啊,以前在濠州我都教过你了。”卜幼莹连忙按着他坐下,亲自提壶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以前在濠州时,他也时常被父亲罚跪,有时是暑日,有时是寒冬。
虽然罚跪不过两个时辰,但碰见这些天气也是极其不好受的。
那时卜幼莹便会教他,不要总是如此耿直。烈日就遮阳、下雪就打伞,反正萧伯伯只是让他跪着,只要不起来就可以了。
但她说的话,他却一个字也未曾听进去,后来父亲每次罚他,他仍旧是如此,总觉得钻空子减轻处罚非男子汉所为。
不过今后,他也只能烈日遮阳、下雪打伞了.
萧祁颂接过她递来的热茶,不顾她身后还站着一个人,直接拉着她一同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