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腰点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设计,她家里那口炕就不太行,烟囱堵了以后特别容易冒烟,每回烧完家里都有小半个时辰不能进人,以至于烧炕成了一件痛苦的事。
严霁楼拳头下压,朝炕面按了两下。
房屋经纪很是机灵,赶忙介绍道:“您放心,这炕盘的时候加了糯米和麦草,特别结实,怎么压都不会塌的。”
严霁楼点了点头。
绿腰无端觉得脸烧,谁会在意炕结不结实,还当着外人的面。
趁严霁楼和房屋经纪洽谈,她跑出去到后院看树,梨树是她喜欢的,春天梨花好看,夏天梨好吃,可是倒淌河村家里房背后的柿子树,要丢下却着实令她舍不得。
那么好的糖柿子,要是丢了,以后吃柿饼都得上街买了。
她正到处挑地方,想着再扦插上一棵柿苗,听见前院说话声,赶忙出来,严霁楼已经在和那房屋经纪签契了。
绿腰觉得进展有点快了,还想再看一看,捉住严霁楼的袖子轻轻晃,严霁楼按下她的手,叫她安心,然后跟着房屋经纪去付了定金。
看他面上不显,一举一动很轻松的样子,仿佛房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从小就梦想有个自己的家,为此已经作了许多年的准备。
一刻都不能等了。
终生大事告成,回家路上,严霁楼脚步显得异常轻快,绿腰因为惦念着柿子树和柿饼,所以心情半喜半忧,眉间笼着淡淡的轻愁,两人在白家镇分别,严霁楼去了书院,说是给杜老爷转交一封信,于是绿腰自己一个人回村。
到了门口,巨大华丽的油壁车,正停在她家坡底,车前后分列着兵马。
没想到今天这个日子家里竟然来了客人,绿腰吓了一跳。
一见到绿腰过来,女人从车窗探出头来。
原来是姐姐来了。
只不过和从前不一样,这回来的还有姐夫。
花团锦簇的车帘掀开,绿腰看着里面正襟危坐,面无血色的奇怪男人,行礼道:“老爷。”
男人微微点了下头。
红眉给妹妹解释道,原来是老爷子想在今年的大雪降下之前,出来搞一次狩猎。
“因为之前总是腾不出工夫,现在正好闲下来。”
绿腰想起之前姐姐关于姐夫衙门里面闲忙的论调,觉得有点奇怪,印象中姐夫官虽然高,却好像是个闲职,按理说应该不会太忙,不过这也没啥,乡下每年秋冬,常有城里的达官贵人来搞狩猎活动,她和严霁楼在山上住的那段日子,猎物也确实挺丰富,他们想过来串门,完全是情有可原。
“那你们应该早点来,前段时间才叫热闹呢,野猪都带着猪崽下山了,现在好多动物都冬眠了。”
“没事,其实就是闲得无聊,图个乐子。”
绿腰注意到姐姐的脸上青斑更多了,用脂粉都遮盖不住,虽然依旧衣香鬓影,满头珠翠。
可见怀胎磨人。
男人们进林子打猎去了,绿腰陪姐姐留在屋里聊天,红眉肚子有五个多月,已经很显怀了,连走动都吃力。
绿腰见过村里的妇人,五六个月,还能健步如飞、割草锄地,她姐姐这样,令人担忧。
不过看她坐在那儿抚着肚子,微笑着自言自语的样子,仿佛身上散发着温柔的光辉,印象中,她这个姐姐性子并不温和,甚至十分尖刻讥诮,所以如今这样,倒令绿腰感到一种岁月静好的安定,绿腰想起上次姐姐坐在窗前给自己绣盖头,或许她真的能做一个好母亲吧。
冬天的天黑得早,到下午太阳一落山,天色很快就暗下来。
院外马蹄飒沓,打猎的人都回来了。
见老爷掀帘进来,红眉赶紧上前,帮他卸下身上铠甲。
姐姐姐夫共处一室,绿腰不便看他们,便出门去,正好她也想见识见识这些当兵的的本事。
那些人倒守规矩,上司进门,他们就守在大门外头,至于猎回来的东西,有雉鸡、野兔、蜜獾,甚至还有一头梅花鹿,全扔在檐下。
不过这些当兵的人手重,全给弄死不算,还要开膛破肚剥皮,鲜血淋漓,呼啦啦淌了一院。
眼看这是要留在家里用饭了,第一次做这么多人的饭,绿腰还有点手足无措,提前估量要下锅的米面分量。
倒是姐姐特意进来告诉她,不必给外面那些士兵准备,就算准备了,他们也不吃。
大约这就是官场中人的规矩,绿腰也不多问,想着姐姐姐夫在城里,大鱼大肉吃惯了,做点清淡的应该就行。
于是她烧了个红薯米饭,又炒了辣椒萝卜丝,酸菜炖洋芋,捞出一碟子泡菜,熬了点小米粥。
端上桌以后,效果意外得好,两个人都喜欢吃。
席间,红眉提起这边冷,请绿腰到自己家里过冬,说他们那儿有地龙和温泉,绿腰拒绝了,顺便把在城里买房的消息给他们说了。
“那位解元买的吗?”坐在炉边的老爷停下手里的筷子,主动抬起头问。
这还是这位姐夫第一次和自己说这么多字,绿腰心想,他怎么知道严霁楼考中了解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