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文娟凝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很难过很后悔地长叹了一口气。
*
又一个月过去。
伊望的狐朋狗友们准备给他办一场盛大的『劫后重生』party,庆贺伊哥鬼门关凯旋而归。
周午牵着心事重重的冯舒,准时来参加party,如今他们已经不在伊望面前谈论过去的事。
众所周知,车祸后的伊望因为脑部受过伤,失去了部分记忆,医生叮嘱周围人尽量不要提及,免得刺激到病人,不利于他的恢复。
不过,只有一小撮的人知道,伊望失去的那部分记忆是什么?
——是有关钟慈的记忆。
那些与伊望交往密切,了解他对钟慈如何痴情不改的知情人们,在伊望苏醒后,骆文娟就或电话或当面拜访的形式,逐一打点,请他们以后不要在伊望面前提及钟慈,避免引起病发。
这些大家都懂,于是爽快答应。
冯舒其实很遗憾的,遗憾那么深的感情一场车祸就彻底带走,一丝迹象都不留下。
其实在伊望苏醒后,她和周午就第一时间来医院看望过他,可是从第一次见面的谈话中,冯舒就无比确认,伊望不记得学姐,不,确切地说,是他对学姐再没有任何感情波澜。
那天见面聊起天,伊望随口提到一句,他在梧弦医院遇见了钟慈,当时他说话的口吻,令倾听者冯舒与周午相当陌生。
“万万没想到在医院还能遇见小时候的邻居。”
“你俩知道吗,她跟我们一个大学,是学姐。”
“我原本想存个她号码的,结果人家还不给。”
“她都结婚了,可惜老公生病了一直没恢复。”
听见这些从伊望嘴里说出来有关钟慈的话,冯舒与周午刚开始怔愣了半天,最后也渐渐适应这份陌生与疏离,接受了伊望失忆的现实。
这天『劫后重生』party玩到快中途时,伊望那群狐朋狗友给他安排了一场绚烂无比、五彩缤纷的烟花秀。
伊望手里端着一杯香槟,斜靠在栏杆上,失神地望着夜空中,以前他觉得放烟花特俗气,如今看完不觉俗气了,但觉得看完心里空落落的,似乎心里有个大窟窿,一场接一场的烟花都填不满,令他烦闷不已。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有弄丢什么,可是怎么也想不起具体是什么,只有无边无际的失落、怅然,还有莫名的恐惧。
这时,公司合伙人邵楷之走过来,撞了一把伊望的肩:“老弟,这位就是黛西,我原来华尔街的同事,纯正犹太裔,中文刚学几天。”
伊望立刻放下香槟,礼貌地与这位干练的女士握手,然后用流利的英语跟她寒暄。
这是他车祸前托邵楷之替他寻觅的新合伙人,地平线投资基金公司准备拓展业务,打算招个人来负责新能源领域的风险投资。
所以,今晚是他这个大boss与新合伙人的第一次非正式线下见面。
黛西很擅长攀谈,用新学的中文与自己新老板套近乎:“他们告诉我,老板你的名字很好听,叫yi-hang。”
腔调怪怪的,yi被她从一声发到二声,wang则直接变调成hang。
伊望好笑地为她纠正,好几遍后Daisy中英文混着说:“所以老板你的中文名字叫『遗忘』,对应的英文是forget?”
遗忘?
NO!
伊望不得不继续纠正:“不是forget,就是普通的『伊』,普通的『望』。”
此时,头顶的夜幕中又炸出一片绚丽的、爱心形状紫色烟火。
紫色。
我的最爱色,不过,等等,似乎谁更喜欢紫色,是谁呢?伊望轻拍着脑袋,欸,记不起来了。
与黛西寒暄介绍,伊望端着酒杯,掏出手机,给Cindy发了条微信:“什么时候出差回来,能赏光跟我约次会吗?”
很快,Cindy回复:“少年又想干嘛?”
“追你,我有这个机会吗?”
*
进入初春时节的傍晚,细细的雨丝飘下来,钟慈站在1509号病房前的窗户前向外眺望,看见老树吐了新叶,楼下医院的小公园开了一片的玉兰花和樱花,粉白色的、纯白色的漂亮花朵挂满枝头。
知道羿修最爱这两种花,钟慈忽地兴致一起,只穿了一件毛衣就跑了下去,然后找到一个没人的角落,踮起脚折了一枝正盛放的粉玉兰,背着身后,进了电梯,进了病房。
接着,她找来花瓶放了进去,拿到羿修的病床柜上:“嗨,修,春天都来了,万物复苏,你也该苏醒啦。”
接下来,钟慈开始认真调配祈福纯露与精油,虔诚地开始向始祖许愿。
这一次,她终于收到了期盼的回应。
一位看不清面庞的虚幻影子浮现在虚空中,银发像瀑布流淌、像丝绸编织,堆积满整个1509号病房,致使整个房间亮如白昼。
钟慈瞪圆双眼,兴奋、忐忑、紧张、拘谨,最后开始喜极而泣。
始祖从虚空中显化出一张古老婚书,钟慈看见上面她和羿修的古鹓语名字。
这时,始祖空灵的声音传来:“你想救他吗?”
“想。”钟慈铿锵点头。
“把血滴到婚书上,”话毕,婚书飘落在钟慈手心,紧接着正前方出现一面长镜,“径直跨入那面长镜。去吧,回到上一世,拯救你的爱人。”
“始祖,我穿过去后,那修呢?”钟慈慌忙询问,“他会跟着我一起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