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周已经有两个女工被机器绞了手指。”安妮看着妹妹吃完退烧药,伸出早已粗糙的手,亲昵地拍了拍玛格丽特的手背,“听伊万说,约翰逊夫人额外给了明天的假,那你好好睡一觉,醒来感冒也许就好了。”说完,她返身上了二楼卧房。
片刻后客厅里,只留下玛格丽特和房东伊万两个人,她在药物的作用下,疲惫地垂下眼皮,上一秒还在跟伊万闲聊,下一秒她就歪着脑袋靠在沙发上睡了。
伊万喉咙发紧,放缓手上擦发的动作,生怕吵醒这个小姑娘,凝神注视好一会儿,等头发彻底擦干,他低头轻吻一缕发丝,动作温柔地拦腰抱起玛格丽特,缓步走上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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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玛格丽特被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她试着吞了吞口水,发觉喉咙处还有些发疼,感冒并没有痊愈,但好在额头不发烫,脑袋也不疼了。
她撑着手从窄小的板床上坐起,抽出枕头垫在后腰,头靠在墙上,缓了缓,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只碧绿的琉璃瓶,摇晃里面的固体珠玩。
从玛格丽特记事起,这只琉璃瓶就一直陪着自己身边,她问过母亲,本内特夫人表示这并不是她送给小女儿的礼物:“或许是你哪次过生,宾客来家里做客时,特意给你带来的贺礼吧。”
玛格丽特很喜欢这只瓶子,起初她以为瓶子里装的那些晶莹透亮的是香水水滴,后来倒了倒瓶口才发现,里面的水滴都是固体,大大小小的珠子挤在瓶子里,但怎么摇晃都摇不出来。
正这时,传来敲门声:“玛格丽特姨妈你起床了吗?”
“进来吧,贝蒂宝贝。”玛格丽特放下琉璃瓶,“姨妈起来了。”
吱呀——
一只小手拧着门把手,推开房门,贝蒂顶着一头睡得乱糟糟的红棕发,穿着旧旧的睡裙,朝着玛格丽特一头冲过来。
贝蒂像往常那样,抱住姨妈就是各种亲,玛格丽特左右闪躲:“宝贝儿,姨妈感冒了,不能和你亲亲,不然会传染给你哦。”
贝蒂搂住玛格丽特的脖子:“姨妈你要快快好起来。”
“吃了早饭,姨妈就会好起来。”玛格丽特亲昵地揉着小侄女的红棕发,想着将来她嫁了人,生的小孩会不会也像贝蒂这样,遗传到父亲的发色。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肤色苍白的房东先生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碗萝卜土豆浓汤,一颗煎蛋,以及一杯卡斯淡茶。
“玛格丽特,我可以进来吗?”伊万站在门口,礼貌地问,他穿着一件亚麻衬衣,领口敞开,能看见瘦削的锁骨,“我想你应该更喜欢在房间里进食,而不是下楼。”
玛格丽特点点头:“我的确浑身都还很酸软,不想动。”
得到女士的许可,伊万迈步走进房间,将餐盘放在床头柜上后,他一把抱起黏在姨妈身上的贝蒂,轻轻坐到玛格丽特的床沿。
“贝蒂,让伊万叔叔给你梳两条辫子。”
家里的男人女人每天很早就要外出工作,只留下贝蒂与伊万,因此伊万养成了照顾小贝蒂的习惯,比如帮她梳头,帮她刷牙洗脸。
伊万边熟练地为贝蒂扎小辫,边关心玛格丽特:“身体好些没?”他的视线从来到房门外,就一直停在玛格丽特身上。
“好了一点,就是喉咙还有些疼。”
“那多喝点卡斯茶,它有消炎的功效。”
闻言,玛格丽特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房东先生你真的很博学哦。”
伊万笑笑,凝视着某人:“替那么多商贩做账,看多账目清单就悄悄记在心里。”
因为出生商贾世家,伊万自创了一套记账法,家里没破产前,他用这套方法帮父亲管理账本,进项出项,一目了然。
而其他商户老板,要么在年底简单地用总收入减总成本,只要不是负数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马马虎虎维持着生意,但这样的后果就是做不大,因为不该花的地方,还是莫名其妙把金币花了出去。
要么就是托付给曼斯伯温几家大银行替自己管理账目,但这样要花费不少的金钱。
由于列颠国整体金币发行量较少,银行多以列苏作为主要交易货币,请银行管理账目每年的顾问费至少要要200列苏,而1金币=1.05列苏,算下来这种开销可不小,因此银行服务的顾客只能是年收入在1000列苏以上的大、中商户。
故而,有些经营小买卖的商家开始四处寻觅会管理账本的私人,请他们按月、按季,最长就是每半年帮自己核算一次账本,厘清所有进项与出项,力争没有糊涂账,这样只需每次按账本核算量,支付5-30列苏,也就是5-30金币之间。
如此一比较,请私人做账,简直非常经济划算。
但又不得不面临一个残酷的现状,那就是有这等算术头脑的人才,在首都曼斯伯温总共不到30人。
所幸,伊万·摩尔刚好有这个本事,而且他收费比一般的市场价要低一些,只收市价的90%,再加上他效率高,账目素来算得都很准确,嘴还很严,从不泄露商家的秘密,因此找他管理核算账本的小商家排着队来。
如此,每月伊万能靠这桩买卖挣15-45金币左右,可惜,他痛风病症很严重,需要长期理疗和吃药,金钱一进一出,算下来,每个月伊万至多能攒下2-4列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