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皎扫过案桌，从前她身体小，趴在桌上就够。现在她长大了，这里仍未有她的位置。
寂静无声，空气仿佛凝固。
白皎听到绸缎摩擦光滑木面发出的细小声响，是墨染，他手持朱笔，好像在纸上画了个圈。
她听到点十四端着她的糕点和茶水，站在她身后，呼吸似乎都变得小心翼翼。
“你可以走了。”白皎说，“我现在长大了，我能自己看这些，不需要你读给我听。”
说出这句话后，白皎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多少年来，她幻想过无数次这个场面。她曾想过把案本砸到墨染头上，但她没有冲动，墨染比红珏还能打。
墨染抬头，放下笔，端正看她。一双眸子比他墨色的头发还要黑。
同样是黑色的眼睛，墨染的眼型狭长，眉间很紧，却不如龙琛深邃。即使是面无表情，也有种冷淡疏离的感觉。
此刻，更显得冷极了。
白皎仿佛置身冰水之中。有点儿后悔，还有些窃喜。他生气了。从前他怎么欺负自己，自己都会报复回去。她想要看到墨染大发雷霆，最好和之前一样对她动手，乱扔东西。从前的她很怕墨染的惩罚，如今她不那么怕疼了。
“呵。”墨染只是轻轻笑了下，像是完全无所谓。
他起身，阔步往外走，他走得不紧不慢，沉稳端庄。
经过白皎身边时，也没有侧头望一眼，说一句话。
白皎的心中已经燃起怒火，她能感到刚刚墨染那笑里的轻蔑，他没把她放在眼里。
“墨染，你站住！”她转头怒道，只看到墨染的身影很快被门遮挡。
白皎感到自己像是只蚂蚁，狠狠咬了老虎一口，老虎却完全不在意。
刚刚她的紧张、得意，现在想来，仿佛都在嘲讽自己。她觉得，自己在墨染面前，像是个笑话。
那种既空虚且束缚的感觉又来了。
白皎沉默坐在刚刚墨染坐过的地方，拿起朱笔，压下心头的所有情绪，认真看起上面的文字。
她整整看了一天。看完了底下大妖们写给妖王的案本，又翻阅起书架上的书。
这些书都出自人类先贤，讲的是政治哲理。妖们大都不喜欢这些大道理，也很少有妖筑书。
很无聊，但许是有对墨染的气，想要证明自己，白皎耐着性子看到天黑。
红珏回来，喊她去吃饭。
“皎皎真是长大了。”红珏摸了摸白皎的颅顶，轻笑了下，“从前的你，可是连一刻钟都坚持不了。今天的皎皎很棒，像个真正的妖王。”
白皎感到眼眶发酸，心中涌过热流。她抓住红珏的袖子，“我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妖王。”
“我相信一定会的，我的殿下。”
红珏的眸子像是清透的红色宝石，虔诚而热烈。
他说的是真话。白皎的心坚定几分。
次日，白皎再次来到理政殿，已没有墨染的身影。
桌上整整齐齐堆着案本，没有动过的痕迹。她翻开，不对，这是看过的。她翻遍所有，确认都是昨天的，没有更新。
她唤来在这里侍奉的小妖，小妖说今天没有新的送来。
白皎不疑有他，只觉得是这段时间妖界没有发生大事，新的汇报还在送来的路上。
她便沉下心来，继续看书。
可接下来几日，都没有送来新的案本。
白皎怒了，循着送本子的线路，一个妖一个妖地问去。
可那些妖只会不停赔罪，谁也没给她个原因。
“信不信我吃了你们！”白皎现出真身，用尽全力让自己变大。不过，目前的她最大也只有寻常老虎大小。
小妖们全都沉默，白皎却看不到他们面对墨染时的敬畏。
她更愤怒，倏地靠近一个小妖，张开嘴，打算给他点厉害尝尝。
小妖突然如烂泥般瘫倒在地，他觉得身上的妖力全部消失，连站也站不稳，随便来一个妖都能吃掉他。他趴在地上，一个劲的求饶，“殿下，饶命，我说，我说——”
“白皎。”墨染的声音像寒冰，带着轻蔑，“欺负弱小算什么本事？”
白皎怒火上头，脸涨得通红。她冲过去，想要动手，突然想到龙琛。
她努力平复连话都说不出的心情，渐渐理清逻辑，才开口，“我是妖王宫的主人，妖王说，他不在的时候，我就是最大。他们都听你的，不听我的，欺瞒主子，就是犯罪，我有权力惩处他们。”
众多小妖们一听这话，皆抖得如筛糠。整个妖界，所有妖都恐惧妖王。他们不怕白皎，是因为从前的白皎虽然任性骄纵，可最多就是使唤他们干些没意义的事，从来不曾真正伤害到任何一个妖。他们认为白皎还弱小没能力，性格不够强硬，好糊弄，才敢像今天这样对待白皎。
可现在想来，他们全错了。先不说白皎有没有能力杀掉他们，就说白皎已经意识到他们不听话在使坏。等妖王回来，白皎只要随口一提，妖王就会直接吃掉他们。妖王在睡梦中都能随口吃掉服侍的妖精，何况是他们这样让殿下生气的小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