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是气度从容，越是显得她那些彷徨迷茫、胆怯幽弱的情绪，上不了台面，她像是个在阴暗角落里发霉的烂苹果。
如果没有抱错，她会不会也这么优秀？
她又想到了这句话。
原来她不是不怨恨这个不公平的世道。
萧灵祎知道自己在迁怒，迁怒“无辜的”“既得利益者”，厌恶她高高在上的宽慰。
萧灵祎把手机砸了。
真的把手机扔出去的那一刻，萧灵祎是诧异的，但等手机落在地面，破裂、粉碎，她竟然从这破坏的举动中产生了一种畅然的快感。
灵台慧剑，忽然而动，斩落种种杂思，只余地面丝丝缕缕青丝。
这就是她杂念固化的形态。
萧灵祎复归清明，头脑一醒。
她不由得审视自身，以一种凌驾于自我情绪的超然姿态。
这是她的破坏欲。
她明悟。
继续放纵这种情绪，便会走入一种偏执于情的狭道，再进一步则会变得更坏。
心魔。
萧灵祎跌坐盘膝，手掐莲花诀，手腕交错，掌心相对，口中默念清心诀，不敢再随意放纵思绪。
复又半日，萧灵祎收工醒来。
真是可怕，这就是修行中所说的一念成魔吧？
萧灵祎理清思绪，看着碎裂的手机一声叹息，萧灵祥啊，她们这个结是过不去了。
顾术老先生安抚住了大夏人心，但这是大夏元老院给国民的交代，萧灵祎本意是想要自己也给外界一个交代，她都想好了。
禀直而言，有什么说什么，事实如何就如何。
她并非蓄谋害人，也不曾巧取豪夺，物资拿来的每一样都是她花了真金白银买来的，游戏论坛里赞美她的帖子还飘红在首页置顶，收来的这些物资她也不曾独吞。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萧灵祎问心无愧。
但转念一想，真将做梦之事告知外界，也未必是好事。
风波未平，不必给人多添谈资。
没人会在意真相如何，他们只想要一个发泄不满的渠道，一个月之后，就会淡忘，一年之后，谁也不会再谈起，一百年之后，再也无人记得。
萧灵祎修行再进，看事格外透彻，这么一想，就觉得好没意思。
但她转念一想，假如她在游戏开服时就知道这件事，她还是会做的。
她萧灵祎就是萧灵祎这个样子啊。
做自己的事情，随便他们说去吧。
下了楼，萧灵祎是思绪清明，走起路来也脚底生风，步履轻快。
恰迎面，碰见龙凤胎哥哥，他偷偷问，“你不生气了？”
萧灵祎敲响他的小脑袋，“我何曾生过气？就是一点想不明白的事情，想明白了。”
“哦，”龙凤胎哥哥扣脑门，“那好吧。”
小姑姑怎么有点不对劲，上午还要哭不哭的都没人敢找她说话，现在就笑起来了。
萧老先生叫了萧灵祎进书房，她近来好似成了书房的常客，经常被萧老先生叫进书房。
“我见你在打坐闭关，是顿悟了？”萧老先生的一句话就让萧灵祎意识到不妥。
以后不能再这么没有防备地随时随地打坐了，很容易遇见危险，至少得把九龙神火罩放出来有个防备。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萧灵祎避而不答，态度恭敬有余，却不见亲密。
萧老先生不以为意，他习惯了小辈们的疏离。寻常人家的温馨场面，在萧家只会出现在稚子幼童身上。一旦成年就像被抽调了温情的经脉，冷静克制，在人前绝不会有寻常人家的亲昵情态。
唯一叫他在意的只有，他这个小孙女不一样了。
萧老先生打眼观望，嗯，胆子变大了。
“知道为什么会和宋国交易吗？”萧老先生本是想说外界热议的谣言之事，但她好似想通了的样子，也就没必要说了。
“愿闻其详。”萧灵祎坐在沙发前，就算是在萧老先生面前，她也坐得像是个没骨头的样子，极为舒服的依在沙发上。
“是为了延寿果。”萧老先生并不卖关子。
萧灵祎换了个姿势，以她强大的记忆回忆了所有交易的物资，没有延寿之物。
延寿之物本就稀少，玩家死了就能再开，更不会出现在意。她手中是没有延寿之物的。
“我们这些老家伙死得差不多了，但剩下来的几个人能活着谁又想去死呢。”萧老先生还是那副严肃的样子。
“宋国那位承恩镇国公，手上有一株延寿果树，一枚果实能延寿六十年。”
“六十年，多么漫长的时间，我们建立第二帝国也才五十年。”萧老先生看向萧灵祎青春动人的脸庞，“你们这些年轻的孩子怎么会知道衰老的可怕？”
萧灵祎没办法理解。
不论是作为一个修士，还是一个普通人类，她都还很年轻，远远不到需要考虑衰老与死亡这么严肃的话题。
“我们曾经驰骋沙场，指挥着千军万马向前冲锋，在血与火之中建立了这个伟大的帝国，但现在我们老了，想要活下去，你觉得我们错了吗？”萧老先生看向萧灵祎，目光灼灼，逼着她要说出个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