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书桌旁,将那封信纸置于灯罩下的烛火之上,烧了个干净。
赵淑仪看着蹿起的火苗,“这信倘若到了内阁……殿下这真算是对爵爷的一份真挚信任了。”
“宁王府即便到了如今,也仍是陛下心头一根刺。若非关系明宜公主,殿下绝不会写这封信。”
但凡宁王府牵连谁,都会成为陛下眼里的原罪。
从朝堂,皇室宗亲到百姓民间,不知有多少人对宁王府长短唏嘘。有好听的,有难听的。
靖仁伯还没糊涂到那个份上。若不是为公主,肃王殿下不会牵扯任何人。
他若真将这信送入内阁,还枉为三等伯爵。
*
夜渐渐深。
月光更皎洁。
睡前,宁久微穿着松垮的寝衣坐在床上,褪了绢丝长裤,查看膝盖的伤。两边都一片青紫,不动还好,走路就有点疼。
过几天自己就会好了吧?
宁久微正思考着要不要拿药膏来抹一抹,就听见顾衔章推门进来的声音。
宁久微抬头看见他,连忙拽过被子盖在身上, “你怎么不敲门。”
顾衔章莫名其妙,“我何时敲过门。”
“……”
他手上拿着一个青白的小玉罐子,伸手扯她的被子。
宁久微拽紧,“你干嘛。”
“抹药。”顾衔章抬眼,“膝盖不疼?”
他怎么知道。
宁久微正想犟嘴说不疼,顾衔章手上一用力,被子就被他扯走了。
她只穿着寝衣,身下只穿了贴身的底裤,两条白玉般的长腿空空荡荡露在外面。宁久微毫无防备,慌乱地拉着寝衣下摆盖住腿,红着脸瞪他, “顾衔章!”
“怎么。”他无耻又坦然地弯了弯唇,笑得优雅,“有什么看不得的。”
“你流氓!”
宁久微要躲进被子里,又被他握住脚腕。
“别动。”
顾衔章将手上的小玉罐放在床边打开,一只手握着她细细的脚踝,另一只手用罐子里的小瓷勺取了白色的药膏,抹在她膝盖上,然后用掌心慢慢揉开。
他的手赏心悦目,但是宁久微没心情赏。他的掌心热热的,在她膝盖上缓缓揉着,力道不轻不重,像是要将淤青化开。
这样疼得很,宁久微蹙着眉想躲。
外边,银烛端着小圆子和糕点过来,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公主轻哼的低吟,和驸马爷低沉的声音。
“疼……”
“忍一下。”
……
银烛愣在原地,驸马何时来的?
公主刚才不还说想吃宵夜,还要商量一下秋猎的事吗。
怎么忽然就,忽然就……
不过驸马爷获取公主宠爱的手段越来越高明了呢,晚膳前公主还在生气,这会儿就……
哎呀!
银烛害臊地轻跺了下脚,转身跑了。
第九章
夜里的折枝院看不清海棠。
顾衔章站在长廊下,抬头看向天边的月亮。
“大人,从金陵的来信已经送到靖仁伯爵府,没有别的情况。”
元青立在顾大人身后的灯影下。
顾衔章并无波澜地扯了下唇,“到底三等伯爵再没落门楣也在,靖仁伯从来都只是明哲保身,并不是内阁的狗。”
靖仁伯是不会把那封信传出去的。
元青默了默,“最近,朝中似乎还有人暗中与起云台有关系。”
顾衔章低眸把着手上的小玉罐子,方才给公主抹完药,还没放回去。
“查到人了吗。”
元青:“暂时没有。”
“那就继续查。”顾衔章眉目冷淡,“必要时,可以帮一把。”
元青静了一瞬,“大人的意思是——”
“起云台除了宁王爷,无非就是那个扔在山上十几年的废皇子。”顾衔章负手而立,声音低缓轻淡,“不管要做什么都好,不用管。”
朝局本就一成不变太久了,总得有人动一动。
元青:“是。”
夜晚的风吹过枝头,带来一阵浅浅的海棠花香。
顾衔章闭上眼睛认真感受了片刻,“秋猎的事怎么样。”
“一切都按大人吩咐。”元青停顿一下,多问了一句,“只是届时明宜公主……”
“她不会去。”顾衔章平静地打断,偏头看向院落里那扇烛光明明的窗。
花枝后的花窗被晕柔的光线映照着,在静谧的夜里格外宁静。
宁久微抱着膝坐在床上,眼睛还有些红,不过已经好多了。
膝盖火热热地,若不是淤青化开了,她都要认为顾衔章是在蓄意报复。
许是今日伤心地多了,这会儿虽然不早了,但是宁久微还是有些肚子饿。银烛的宵夜迟迟没有端来,于是她让驸马去端了。
宁久微这会儿自己待着,正好思虑起几日后的秋猎。
上辈子陛下御驾出城她没有去。其实她长大以后,那些大大小小的场合就都不怎么会出现了,三年前的行围她就也没去过。毕竟父王和王兄一直在告诉她,要收敛锋芒,动心忍性。
她这明宜公主早从十三岁起就当的没劲了。
但是上辈子的这次秋猎,关系到许多事。
林将军就是在这之后出了事。还有顾衔章,他在围猎场遇刺受了伤,被别的女人照顾了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