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阿飞误吃了百慧给弟弟做的小馄饨,他吃完了之后,觉得味道很鲜,但那时候百慧对他有偏见,再也没给他煮过。
小阿飞点点头,说:“好。”
“后天,大后天,以后的每一天都要来吃!”
“好。”
可谁都知道,不会有这么一天了。
景致看得泪光闪动。
这是当天温以泽最后一场戏,收工后,他和景致在剧组周围随便逛逛,拍拍照片。
他们今天拍摄的地方就是在景致下榻的酒店,这座酒店极大地保留了上世纪的老洋楼风格,据说前身是清末民初某个企业家购入的。
因为靠近边郊,有个很大的后花园,栽种了很多梨花,杏花,桃花等传统花卉,但比不上苏州的经典园林,即便如此,还是难掩风景秀丽的春天的江南。
景致在这时候收到一条微信,是程寄从日本回来给她带的伴手礼照片,她看了一眼,就把手机关了。
“有重要的事吗?”温以泽问。
景致摇摇头。
她脸上略显疲态,温以泽也明白这两天为了调他的档期,和制片人那边谈了许久。
暮色四合,飞鸟入倦林。
温以泽看天色渐暗,就要送景致回酒店,让她早点休息。
景致走在他身边,总觉得温以泽有些沉,还没有从小阿飞和百慧的死前告白中走出来。
睫毛微垂,阴影落在脸上,神思恍惚。
景致觑着他问:“这场戏开拍前,你和林薇有交流过吗?”
“嗯,”温以泽有些落寞地说,“我们两个人一起设计的。”
“当时百慧这个角色在和阿飞说那些话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景致问。
作为观众,她真的对演员如何诠释角色这件事感到十分好奇。
温以泽停下脚步,目光沉沉又欣喜地看向她,景致只觉得眼前的人像换了个人,像是即将赴死的小阿飞听到了爱人的心声后,沉静又从容。
他蓦地淡然一笑,在春夜杏雨中,很温柔地俯下身,吻在景致的眼皮。
温以泽说:“我想给她一个吻,但我知道,我不能。”
在被敌人时刻监视的紧要关头,他们的爱只能选择缄默。
他愿以他的死亡,守护她的平安。
在苍茫的夜色中,与之落下的,还有杏花疏雨。
不远处的程寄无比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被欺骗后的感觉,比剜了心还难受。
*
温以泽的亲吻很轻柔,景致并不抗拒,骤然间的近距离,让她屏住了呼吸,过了好久才呼吸通畅。
脸颊红热得不像样。
这一吻来得太突然,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剧组那边临时有事,温以泽不得不过去帮忙,景致就让他快过去,她自己可以回房间。
回酒店的路上,满地杏花白,好比明月光。
这一切发生的时间很短,景致还处于茫然的晕眩中,她不舍得这样美好的时光,慢慢地踱步回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冷风吹得杏花摇落,景致的头发,肩上都沾了几片柔嫩的花瓣。
发丝轻扬,她用手指勾住,似有所感地抬头,便僵在原地。
酒店侧门的杏花树下,慢慢走出来一个男人。
乌衣黑发,唇色馥郁,眉眼却冰冷锋利,像是专注许久的猎人,他定定地看着景致。
也不知道他在那儿站了多久。
景致眉心一跳,像是偷情被他当场抓住,她花了不少力气才能止住想要逃跑的欲望。
“景致。”
他的声音像是刚下过雪的风,轻软料峭得飘到景致耳朵里,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程...程寄,你怎么过来了。”景致说话突然干巴巴起来。
他应该远在日本才对。
“刚回来。”他笑着说。
程寄朝她走过去,嘴角轻柔地笑。
他晃了晃手上的东西,“从日本带来的蛋糕,你以前说不是想尝尝吗?”
“走吧,我们回房间。”
他一下子捏住她的手腕,用力得让她毫无挣脱之力。
景致的心中起了恐意。
他的声音有种特殊的蛊惑力,像是降妖伏魔时候菩萨的梵音,景致脚步虚软,几乎是被他半推半拉着回房间。
房门当啷一声地扣上,像是被投入水中的石子落了地。
他们进的是景致在酒店的房间,然而从他们两人的步调看来,程寄更像是主人。
进屋后,自顾自地把蛋糕放在桌上。
他周身萦绕着低气压的风雪,眉目沉沉又凛ʝʂց冽,但解开蝴蝶结,拆开包装的动作却行云流水。
直到他一时半会撕不开切蛋糕的工具的包装。
他使了点蛮力,锋利的锯齿从他掌心划过,他却半分没皱眉。
景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有些心虚。
她看到血从伤口滴落在蛋糕上。
白雪似的奶油上,滴了几点红殷殷的雪,像雪地红梅,景致看得心惊胆战,程寄的手被划伤后,仍旧像个没事人一样。
“过来。”他笑着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