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惠心听出了她话里的潜台词,脸色再次僵住。
许兰亭并不是想故意说这些话内涵她,只是话赶话就说到这儿了。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情绪,尽量保持平和的语气:“你有没有想过,他这次离家出走,其实是在向你们求救,你们如果继续我行我素下去,用所谓的严格要求他,不容他反抗,他再次离家出走是迟早的问题。”
“就算他选择顺从你们,那他也将真正被你们抹杀掉,成为一个没有自主思想和意识,只会听从你们命令的傀儡。如果是这样的话……”
她顿了顿,还是说出了这句刺人的话,“你们为什么要生孩子呢?养条狗一定会比孩子听话。”
周惠心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双手紧紧拽着的包,下巴倔强地抬着,脖颈两侧明显鼓出的筋,暴露了她此刻的不悦,可她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想靠几句话去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和观念太难了,尤其是一个自以为是、固执的人。
许兰亭懒得再跟她说下去了,总结陈词道:“我说的可能有点严重了,但这是我作为他姐姐,唯一能为他说的话,你们听也好,不听也罢,我也没资格管,毕竟他是你们的孩子,你们想怎么教育都行,不用在意我的建议。”
“我下午还有事儿,就先走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说完,她也不管周惠心的反应,敲了敲车窗玻璃,对里面的杨书俊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烈日当空,整座城市都被烤得滚烫。
周惠心站在原地没动,面色复杂地看着许兰亭的背影,直到她走远了,才拉开车门上了驾驶座。
“妈妈。”杨书俊问:“你和姐姐在外面说什么啊?那么大的太阳还讲了这么久?”
周惠心偏头看他。
杨书俊的脸已经长开了,稚嫩中初具成人的模样。
她忽然想起他刚出生时的样子。
那时候他小小的一个,两个手掌就能捧起来,每天出了吃,就是睡,连哭起来都跟小猫叫一样惹人心疼,她离开一步心里都在挂着他,也尽了自己所有的能力给他最好的,无微不至的照顾他长大。
时光飞快流逝,她却没反应过来,那个一步都离不开她的孩子,现在已经比还要她高了,可他看自己的眼里,却依然透露着乖巧与小心翼翼。
这个年纪的少年,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自己的严格要求,真的是错的吗?
周惠心盯着他看了半天,轻轻吐出口气,转过头去,发动引擎,“没说什么,把安全带系上吧!”
-
许兰亭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选择去看梁建胜。
那天报警以后,她虽然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但她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那张恶心人的脸。
后来,她因为那件事儿有了心里阴影,没办法和唐厉行进行夫妻生活,她更是连想起他的脸都觉得恐惧,怕自己会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下,哪怕后来问题得到解决,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见他。
但她必须承认,她心里始终有个结,只要一天不解开,就会一直长在她的血肉里,膈应着她。
她不知道是什么结,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前天在餐厅里,看到那个男人在给女生下药时,她站出来揭穿都是下意识的,她没有多想什么,只是不希望那个女生经历和自己一样的事儿。可当那个男人的计谋没有得逞,狼狈的被警察带走,那个女生又安然无恙的跟她道谢时,她忽然有种酣畅淋漓的畅快感。
她救了一个陌生女人。
恍惚间,她好像也救了那天那个无助的自己。
她不该害怕的,她不该站在阴影底下,她不该恐惧那张让人恶心的脸——
她应该站在阳光里,坦坦荡荡的面对他,高高在上的鄙视他,让他知道,他那些恶心龌龊的罪行,影响不了她分毫,只会让他自己像一条蛆,在恶臭阴暗的粪坑里爬行,永不见天日。
她想亲眼去看看他的狼狈,然而,她并没有见到梁建胜。
警察说,现在是侦查起诉阶段,除了嫌疑人的律师以外,其他人一律不允许探视,包括他的家人。
许兰亭不甘心,临走前又问警察:“那我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接待她的警察还是上次那个女警。
女警对她的记忆深刻,眼里也是满满的欣赏,“说来听听,我能力范围内能办到的事儿,我一定帮忙。”
“你应该能见到梁建胜吧?”
“嗯。”
“如果帮我带句话给他,会违反你们的规定吗?”
“你想跟他说什么?”
许兰亭想说的话很多,可都是些上不来台面的,警察作为公职人员,也一定不会替她转达这些。
她想了想,叹气道:“算了,不用转达什么了,可以的话,你就替我跟他比个中指。不可以也没关系,到时候开庭了,我亲自去法庭冲他比。”
女警被她这番言论逗笑了,“你的性格还真可爱。”
许兰亭也跟着笑,“所以你愿意帮我吗?”
“不一定。”
“没关系,我知道你们警察有自己的规章制度。今天谢谢你接待我,耽误你们工作了。那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