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天实在太累了,许兰亭洗漱完就躺床上睡了。
张水莲有点紧张明天的婚礼,自己一个人反复的检查明天需要的东西,复习婚礼流程,背明天需要上台致词的稿子,一直折腾到很晚才匆匆忙忙洗漱完上床。
睡梦中的许兰亭迷迷糊糊地翻过身来搂住她。
张水莲一个人睡习惯了,有个人黏在身上睡不着,便小心地拿开她的手,结果她又缠了上来,嘴里嘟囔道:“妈,谢谢你。”
张水莲不动了,愣了愣问:“好好的谢我什么?”
“谢谢你当年把我接回来。”许兰亭睁开眼,目光还有些困顿,语气却很真切,“谢谢你对我这个拖油瓶不离不弃,谢谢你把我养大,谢谢你愿意爱我,谢谢你当我的妈妈。”
张水莲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的,根本顾不上去体会嫁女儿的伤感,这会儿听到她情深意切的谢意,那种伤感忽然如潮水般涌来,眼眶湿润了,嗓子也哽住了。
她调整了情绪,胡乱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这谢得莫名其妙的,你叫我一声妈,我爱你,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这有什么好谢的?”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谢谢你。”许兰亭没有完全清醒,在她胳膊蹭了蹭,又闭上了眼,“妈,下辈子,我还当你女儿好不好?”
“好,下辈子我还给你当妈妈。”
晚上,许兰亭做了个梦,梦见了她住在杨家的那半年。
许利明离世后,无数人上门要债,凶神恶煞的对他们孤儿寡母,又是打又是砸。
那年,许兰亭十六岁,正是亭亭玉立的年纪,五官刚刚长开,就已经初具让人惊艳的容颜了。
有一天,有一伙人上门要不到钱,想强行带走她,说是要带回去赚钱抵债,至于怎么赚钱是不言而喻的。张水莲当时就疯狂了,拿起菜刀堵住门,说要和他们同归于尽,他们怕闹出人命,才勉强作罢。
张水莲自知给不了许兰亭好的生活环境,便把她送到了周惠心那儿。
那时的许兰亭,已经跟张水莲相处得很融洽了,但她还是更渴望周惠心的母爱。她抱着美好的期望来到杨家,然而现实却不如她所愿,她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半年。
其实,和杨舒茜的矛盾倒不算什么,既然寄人篱下,她可以忍耐。
真正让她心灰意冷的,是周惠心的态度。
她会贴心的对杨舒茜嘘寒问暖,会温柔耐心的哄杨书俊睡觉,唯独对她不冷不热的,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你是姐姐,别和妹妹吵架”,“你要听话,别让我操心”,“杨叔叔赚钱不容,你要知道感恩”等等。
后来,她开始正视杨舒茜给她起的称号——
拖油瓶。
她确信,自己对周惠心来说,就是一个拖油瓶,对这个家来说,是一个外人。
仅仅花了半年时间,她从活泼张扬的性格,慢慢变得阴郁沉默,每天过的小心翼翼,最后只能靠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在那个家里生活。
许兰亭生日那天,她期盼着母亲能对她露出一点温清。
然而那天早上,杨德章和周惠心却准备回老家看望老人,他们本来是想带上她一起去的,杨舒茜却说:“那是我的爷爷奶奶,你去干嘛?”
许兰亭最终没有跟去,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她连中午饭都没吃,期待着他们晚上回来,周惠心能给她做一碗长寿面。
她一直等到了七点,终于接到了周惠心的电话:“我们晚上不回来了,你自己一个人在家锁好门窗。”
电话很快挂断,她没有提过一句生日的事情,更别提祝她生日快乐了。
许兰亭趴在桌上哭得泣不成声,无力感和汹涌的潮水不停的压向她,填满她的心脏,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以至于她透不过气来。
哭累了,她起身来到窗户边往下看。
十五层楼,掉下去一定会咽气,不过很遗憾,窗户有护栏。
她又来到厨房,拿起菜刀.
刀刃白花花的,看起来很锋利的样子,割下去一定会很利落。不锈钢的刀片闪着明晃晃的光,她忽然看到了张水莲把她护在身后,拿着菜刀,对着一群男人歇斯底里的样子。
刀从手里脱落,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叮呤咣啷”的声音。
许兰亭蹲下身子,抱住膝盖,再次放声痛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手机铃声划破空气,打断她的哭声。她起身回到客厅,看到手机的来电显示是张水莲。
她擦干了眼泪,接通接话:“阿姨。”
“亭亭,生日快乐。”张水莲语气欢快的问:“今天是怎么过的啊?有没有吃蛋糕和长寿面?”
许兰亭绷不住了,眼泪直往下掉。她努力压抑自己情绪,她想说吃了让她放心,开口却说不出话来,只剩下了遏制不住的哭声。
“怎么了?亭亭。你怎么哭了?”张水莲急了。
许兰亭哭了会儿,才哽咽着说:“阿姨,我想吃你做的面,等我明年过生日,你给我做好不好?”
“好好好,阿姨明年一定给你做。”
张水莲嘴上说着明年给她做,当天晚上就带着徐盛赶到了黎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