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唐厉行坐在玄关处的凳子上换鞋,“怎么不回房睡?”
“还有些工作。”
唐厉行换好拖鞋,朝她走来。
白衬衫、黑西裤,领带被扯开了,歪歪地挂在一边,领口的扣子也解开了,露出了明显的锁骨,凸起的喉结。
满脸的疲惫,但难掩身上的精英气质。
在很多人眼里,他大概就是成功人士的代表吧!
许兰亭曾经也这么认为,得知他没有味觉以后才意识到,他风光无限的表象后面,是一颗死气沉沉,满目疮痍的心。
婚礼上,他说他对人生没有了期待,只是麻木的活着。
与她重逢以后,她成了他世界里的唯一。
他也曾承诺,PTSD好了就天天给她做饭。
他做到了,能做饭以后,他一天不落,风雨无阻,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他曾引以为傲的厨艺,那双创立起“亭外亭”的手,成为了她专属的,只为她烹饪,只照顾她的味蕾。
可她并不想他这样——
他也不该是这样。
许兰亭看着他的白衬衫、黑西裤,恍然想起了结婚周年纪念日那天,他穿着一身白色厨师服出现在她面前的样子。
专业、耀眼、意气风发。
那才是属于他的舞台,属于他的颜色。
“怎么了?”唐厉行在她旁边坐下,懒懒地靠在沙发上。
“没什么。”许兰亭把电脑放在茶几上,侧身跪坐着,伸手在他肩上轻轻捏着,“公司最近很忙吗?”
唐厉行有些享受地闭上了眼,“还好。”
许兰亭顿了顿,又说:“我听陈肖说,你们公司打算针对北方市场,研发一些新菜品?”
“嗯,南北方人口味还是有差异,原菜品里有几样在北方卖不动,而公司这两年的重心都在北方,门店还在大力扩展中,为了不影响推进计划,公司经过商讨,决定针对当地人调整菜品的口味。”
“那你呢,你打算回研发部参与研发吗?”
唐厉行睁开了眼,却没说话。
许兰亭是故意戳他痛点的。
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掰着他的肩膀面向自己,认真看着他眼睛,“老公,你想回去对不对?”
唐厉行睫毛轻颤了下,嘴角浮现一抹自嘲,“我回去能干嘛?又帮不上什么忙。”
“怎么会帮不上忙呢?你的PTSD都好那么久了,现在能拿刀、能拿锅铲,做的菜也超级好吃。陈肖也说了,你现在的手艺还保持着以前的水准,完全不输那些大酒店的大厨。”
“以前的水准!”唐厉行轻笑了下,“研发菜品,其实就是创新,只是保持着以前的水准,是没办法创新的。”
许兰亭说不出话来,心里酸酸的,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
唐厉行看出了她在自责,揽过她的肩膀,语气轻松道:“不瞒你说,刚失去味觉的时候,我感觉世界都塌了。陈肖劝了我无数次,说‘亭外亭’的研发团队已经很成熟了,少了我照样能转,让我想开点儿,找些感兴趣的事儿打发时间。”
“可我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也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天天跟自己较劲儿,靠酒精和烟来麻痹自己,过得醉生梦死的。即便后来,我打起了精神去公司上班,但我心里依然是迷茫、空虚的,直到我重新遇见了你。”
“亭亭,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也不怕告诉你,没有味觉,不能参与新菜品的研发,是我的一大遗憾,但能重新拿起锅铲给你做饭,对我来说,已经命运的馈赠了。”
许兰亭又难过又感动,“可我不想把你困在我身边,我觉得你应该站在更大的舞台上。”
“给你做饭,就是我最大的舞台。”
“可是……”
唐厉行捧着她的脸,在她唇上亲了亲,“我本来就是因为你选择了这个行业。几个月前,我甚至都不敢想象,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为你做一顿饭。承蒙上天的怜悯,我又能做饭了。余生只给你一个人做饭,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回归初心呢?”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动听的情话吗?
许兰亭知道,她应该坚持自我,帮助她的丈夫正视内心真正的需求,可她还是轻易沦陷在他的温柔里。
她鼻腔泛起阵阵酸意,故意嗔怪道:“老公,你这样下去会把我的嘴养刁的,我以后离不开你了这么办?”
“那就不要离开,永远待在我身边。”
她也想永远待在他身边,每天早上醒来就能看到他,晚上与他相拥睡去,享受他用心准备的一日三餐。
可是——
许兰亭想起了胡景山,那个慈祥和蔼的老人。
陶艺展已经过去一周了,还有三天展期结束,胡景山就会回北城。
这几天,许兰亭一直在考虑她的提议。
她不是为了艺术而学的陶艺,现在却有了成为艺术家的野心。
而胡景山是陶艺届知名的艺术家,如果能跟着她学习,算是真正走上艺术这条道路。
可她也是真的放不下这里的一切,放不下张水莲,放不下唐厉行,放不下她一心创办的‘亭留’,放不下这座熟悉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