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再劝,结果遭到他低声呵斥。其实久病的人都懂,越发脾气,自己身体受伤害越严重,折损的也是自己的身体。
获得十几分钟安静后,早过了午餐时间,只有冷夫人敢来催促冷阳该吃饭了。
菜品新鲜,菜色寡淡,没油没盐毫无食欲,冷夫人笑的好像端来的是满汉全席,语气淡淡叫儿子吃饭,“小阳,好好吃饭,抓紧锻炼,身体才能早日康复。来,我喂你。”
床头被升起三十度左右,冷阳浓眉微颦,略微侧头跟护工说,“把床升起来,我自己吃。”转而又对坐在身边的母亲说,“妈,你回家吧,照顾我们父子两个,我担心你累坏了身体。”
“好,你吃吧,慢慢吃,你吃饱了我再回家,没关系。”冷夫人已安排妥了家里照顾冷老先生的人,反而是不太放心儿子的状况。
病服对襟方便穿脱,冷阳贴身穿了白色打底,依旧瘦的撑不起衣服,随着床头被升起更高些,虽然他皮肤白看不出什么,但看他目光飘忽,一定是在强忍头晕。
面前小桌子摆好了,护工很有默契的给他右手套上厚厚的助力手套,餐具卡在固定位置。才缓缓放开冷阳的手,让他自己进食。
双手握拳,松开,用力握拳,再松开,这个动作冷阳已躺着默默做了无数次,不仅医生确定,他早已经知道自己左手瘫废,右手无力,但人总是不甘心,不愿面对即成的事实。
左手肘搭在桌面,借力颤颤巍巍举起勺子,冷阳低头看着碗,全神贯注用尽了力气,终于小勺里有了浓浓的粥,再颤巍巍举起来,把勺子喂到自己嘴里。
这样小小一口粥,令冷阳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吞咽困难,是什么意思。
吃了两口之后,他身子亦开始歪斜,放下手,冷阳抬眸看向护工,艰涩说道,“不吃了,帮我解开。还有,叫医生来。”
在冷夫人陪伴下,病房里冷阳和主治医生聊了很久,终于弄清楚了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
确切说他发烧再次影响到了脑子,脑神经复杂,从小到大换十数位主治医生,无一例外,全部主张保守治疗,并不主张以手术的方式解决他脑神经病变问题。的确,一个聪明但是不能走路的孩子,和另一个有些呆呆笨笨,肢体还算灵活的孩子,如果你有决定权的话,会如何为孩子选治疗方案呢?
“神经损伤对肢体的影响是逐步加剧,还有吞咽和咀嚼功能也受到损害,使得喉部的协调能力变差,容易引起窒息或堵塞,吃东西建议吃简单糊状。当然,这些症状通过科学的治疗和锻炼方式,是能够缓解的。”
涵养脾气皆不错的冷阳,听完医生这段话后,气的胸口起伏,为了不爆粗口,他闭起眼睛不说话,靠在床头调整呼吸,病房内的气氛,降至冰点。
霍老病情渐渐稳定,对于霍家接受审查,霍星伊帮不到任何忙,她唯有好好排练,在毕业演出上面不缺席,才是对自己四年大学的一个完满的交代。
爸爸在医院,霍星伊不愿意回去霍家大宅,同学又无数次邀约她,说是有一位优秀的学姐,她的舞团特别特别好,拉霍星伊一块儿去。
【冷阳,爸爸被调查,我帮不上什么忙,毕业了,同学约我一块儿去南方,有一位一然学姐的舞团正在排练新的舞剧,我们一块儿去她的舞团跳舞。放假我会回来,勿念——星伊】
给冷阳发了消息,霍星伊没等他的回复,已经打包行李,带着莫名失落的心情,登上了去南方的飞机。
经历陆煦非的舞团解散事件,霍星伊对加入舞团也有了阴影,如果不是亲情、爱情双双令她失望难过,她不会考虑去温一然的舞团。同学无数次跟她提起一然学姐的舞团她亦没动心,听说编排了新的舞剧,才下定决心,去南方温一然的舞团,临时合作新的舞剧。
霍星伊发来消息的时候,护工在喂冷阳吃药,他如今吞咽能力弱了很多,喝一口水甚至会漏几滴,护工看他看过手机后,眼光空茫,于是很有眼色的帮冷阳擦了擦嘴角便退开了。
独自坐在病床,冷阳手指紧紧捏住手机,很久很久没说话。
他该回复什么?用尽全身力气,不过是握住手机的那只手臂娑娑发抖,除了困难的喘息越来越大声,他什么也做不了。如果可以,他也想起身去开车,即使疾驰千里,也要追寻所爱之人的身影,追上她、找到她、拥抱她。
经历了插管急救,险酿大祸后,冷阳开始反复发烧,脑膜炎虽没有复发,却也是严重损伤了身体。
住院一个月有余,冷阳的身体依旧没有起色,过去虽不能走路,但还能够自己挪动的双腿变得完全不能动,感知也差了很多;左手也被医生宣告瘫痪,再没有一点功能,右手则做不了任何精细、需要力气的活动,只堪堪可以拿起勺子罢了。他心情坏到了极点,好几次拒绝吃饭、不说话、不理人,只有冷夫人和康仁说话,他才有些反应。
连翻身这样过去可以自理的事,冷阳现在也完全依赖护工。以前身体还好,他自己是可以翻身的,尤其是在护理床上,头顶身体两侧皆有护栏,有借力和抓扶,他自己可以做到慢慢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