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雾拿起笔,准备在家属谅解书上签字。
一直坐在对面低着头的秦万松猛得抬起头:“不行,小雾,舅舅就算一辈子在牢里不出来,也不会让你认贼作父!”
林雾签好自己的名字,把文件递给陈律师。
秦万松还想说话,被林曼青指了一下:“闭嘴!”
长姐积威甚重,秦万松只能把嘴闭上,他就算有意见也没用,从他带着刀去见何惟光,跟他扭打在一起的时候,事情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林雾是他们家的人,怎么能认何惟光那个畜生呢,那他不是太委屈了吗。
林雾:“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妮妮跟你挺像的。”
这句话用林雾的风格翻译出来就是,笨蛋。
话虽然这么说,林雾依旧在心里承认,秦万松是个有风骨的人。
林雾嘴里说的妮妮就是秦嘉妮,班里没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他们没有刻意隐瞒,也没有刻意去解释。
一听到自己女儿的名字,秦万松瞬间没话说了。
他脸上终于显出了后悔了神情,低声问道:“她知道了吗?”
“别跟她说,要是被别人知道她爸爸是个杀人犯,她会被人戳破脊梁骨的。”
秦万松是秦嘉妮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她一直把他当成偶像和英雄,他是她爱和信仰。
林曼青气得阴阳了他一句:“知道后悔了?”
在场唯一能保持理智的只有林雾了,他在心里把家里的每个人理了一遍,对秦万松说道:“舅妈您是别想瞒了,瞒不住。妮妮最喜欢您,一直把您当偶像,让她看见您变成了这样,无异于天塌了。好在她马上就出国了,让她在国外待上几年,上完学再回来。她要是想联系您,打视频电话,就把AI换脸过的视频播给她看,糊弄一下,以她的智商,不会穿帮。”
林雾的声音低了下去:“但这招不适合外婆。”
外婆年龄大了,身体又不好,能熬到秦万松出狱固然好,可要是熬不到,让她临死了都活在被欺骗中,没人能忍下来这个心。
要说实话吗?
这意味着外婆会知道,因为何惟光,她女儿的□□被传得满世界都是,被各种不堪入耳的话诋毁。因为何惟光,她的外孙被骚扰、纠缠。因为何惟光,她的儿子成了一个杀人犯。
外公当年就是被何惟光活活气死的,不能让外婆知道,林雾不敢冒这个险,家里任何一个人都不敢。
林曼青疲惫地揉了下太阳穴,对秦万松说:“妈那边,我再想想,先瞒着吧,等想到办法了再说。公司的事你别操心了,当然,你也操心不到了。先送妮妮出国吧,她出国前就不来见你了。”
秦万松点了下头,眼眶泛红。
会面时间结束,林雾陪着林曼青从派出所出来:“我去处理何惟光的后事,您先回家休息。”
占了何惟光的“便宜”,他就算再不愿意也要捏着鼻子认下这个爸。
林曼青不放心:“我陪你去。”
林曼青的状态不好,林雾让她回家休息。
何惟光的尸体还在医院的太平间,林雾去看了一眼。
何惟光躺在冷柜里,脸色惨白,头发被剃掉了一半,头顶露出一道手术留下的血口子,看上去像一个扭曲丑陋的血蜈蚣。
他既不好看,也不体面,跟成功人士半点不搭边。
林雾看了一眼就合上了,从太平间出来,在网上找了家丧葬一条龙服务的公司,把何惟光的后事全权委托出去。
从开始到结束,他只要负责签字就行。
何惟光的律师也来了,说何惟光生前立了遗嘱,把财产都留给林雾。
“何先生名下有一辆价值一百二十万的车,银行卡余额六十万。车您可以开走,也可以卖掉。”
这个人宁愿花一百多万买一辆装面子的车,也不买房子。
林雾并不意外,抬头对律师说道:“车麻烦您帮我卖了,卖的钱,连同银行卡余额,扣掉您的律师费,其他的找个靠谱的慈善机构,全都捐了吧。”
“那辆车挺新的,也没送修过,就算卖不上百万,九十多万也是有的,加上银行卡里的余额,总计差不多一百五十万,”律师不确定地问了一遍,“真要全捐了吗?”
林雾:“嗯。”
“对了,还有件事,”律师说道,“你父亲的财产里面还有一处墓地,是跟一位叫许小雅的女士一起的。”
林雾听见许小雅的名字,胸口漫过一阵恶心。
从医院出来,天已经快要黑了,他在医院门口站了一会,突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这个时间学校在上晚自习,他拿出手机,打了一下许湄的电话。
上课期间,她的手机一般关机或静音,他只是条件反射似地想打她的电话,没指望她能接。
“喂,”听筒里传来许湄的声音,听起来很轻,透着一股焦急,“你在哪?”
她不凶不生气的时候说话的声音总是柔柔的。
林雾坐在路边的一张长椅上,像平时一样逗她玩:“秒接,上课时间玩手机,不怕被老王抓?”
许湄:“我可没玩手机,今天孙老师发的两张卷子我都已经做完了。”
她的手机是放在桌子上的,压在书本下面,只漏出来一角,这样只要手机亮了她就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