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公司货仓,可以说就是一家影业公司的根本。
老汤先生叱咤香江银色江湖时,就特意请了段阿伯来做仓管。
这位段阿伯,据说是在大陆开武馆出身。
手上功夫相当了得。
一时搞不清对方底细。
焦急的妈咪,反而彻底冷静下来。
她紧贴着墙壁站着,大气都不敢出。
一动不动。
爬山虎的藤叶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段阿伯探头四望。
太阳西沉,暮色四合。
只有秋风吹得叶子簌簌作响。
他咕哝一句,又将身子缩了回去。
秦霜树还是一动不敢动。
她深知,习武的人,警觉性都比普通人高上不知多少倍。
她摸不清对方到底同嘉峰失踪有没有关系,一点不愿惊动一个实力强劲的可能对手。
毕竟烂赌翔只是一个街市烂仔,普通人面前也许能耍耍横。但在秦霜树面前,他就是个笑话。
可是段阿伯是开武馆的。
她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秦霜树虽然没和他交过手,但上一次小车失控,也已看出这是一个相当警觉的老人。
烂赌翔竟然能约她在这里见面。
竟然说到这里,就能一家人整整齐齐。
她心中不由揣测,段阿伯在其中究竟有没有戏份,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不过,不管他扮演什么角色。
不管这里,是不是龙潭虎穴。
为了嘉峰,她秦霜树也闯定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又还没亮起。
秦霜树终于动了。
趁着夜色的掩护,她双手扣住木质墙壁。
双脚借力使力,时不时借助爬山虎的藤蔓,像壁虎一样悄无声息,游到二楼窗口外。
二楼的灯火通明。
灯光照映出几个影子,显示里边不止一个人。
秦霜树更加警惕。
她已经到这里,送过好多次饭食。
熟知仓库,只请了段阿伯一个人。
他在香江也没有家,白天黑夜都住在里边。
其他几个,又是什么人?
秦霜树小心地将自己藏得更隐蔽。
她从窗户的缝隙,悄悄望了过去。
一看之下,立即呆了一呆。
窗口正对着她,里边亮亮堂堂。
亮光处,摆着一张饭桌,围坐着几个人,正在吃饭。
没有嘉峰,也没有烂赌翔。
正对着窗户的那个人,一个人就占据了两个座位。
因为他实在太胖。
他说话、行动、吃饭,身上、脸上的肥肉都在不停颤动。
因为长得太胖,他吃饭好艰难。
但他却一直不住筷子地吃。
秦霜树怔住的原因,就是这个男人同隔壁座位的女人,她都认识。
他们是肥波和波嫂!
就是后厨房的前任主管。
他怕秦霜树取代他,将她打发去切菜,洗菜。
反而因此暴露,他一向嫉贤妒能,且论钱排岗。
他们两公婆被扫地出门,秦霜树以为这辈子都再见不到这两个人。
如今,见到室内相谈甚欢的情形,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段阿伯对她的成见、偏见,只怕都是那两公婆日夜灌输给他的。
只见——
段阿伯正夹了一筷子豉汁排骨。
放进嘴里,咀嚼得脆响。
皱巴巴的老脸,都是餍足的神色。
“阿波,你这手艺真是冇话讲!小汤生眼睛不好走了宝,竟然舍得踢走你!”段阿伯大声对筷兴叹。
肥波脸上肥肉颤动,被称赞也满脸不开心。
他举了举酒杯,对段阿伯说:“干爹,饮酒。扫兴的事,我们今日不讲。”
波嫂撇撇嘴,道:“你不讲,我讲。一身好厨艺有鬼用?炒鱿鱼冇事,打工嘛,东家不打打西家。”
“恨只恨,汤家不做人,赶尽杀绝!早就打过招呼,昭告天下,哪有食铺敢得罪他们。而今,个个都不敢请阿波。”
肥波摆摆手,端起酒杯,又同段阿伯碰了一杯:“如果不是有干爹照看,只怕今日我们两公婆都已经睡大街。”
窗外,秦霜树有些诧异又有些了然:原来,段阿伯是肥波干爹啊。
难怪每次她送饭菜到饭堂,这段阿伯理都不理。
有时故意在她面前,就将饭菜倒入垃圾桶。
她还真当他辟谷,绝食不用吃呢。
原来,仓库中藏了人给他单独开小灶。
段阿伯同肥波碰了碰杯,抿了一口酒,才说:“你们同我客气咩?当初如果不是肥波,我这把老骨头早就交代啦。”
他一边说,一边又夹了一筷子沙姜猪手。
将切成片的蹄花,美美地蘸满看上去就很香很辣的蘸料。
这才放入口中。
“好香!”段阿伯吃一口,赞一句。
肥波总算有点笑容:“干爹想食咩,就同我讲。我都做给你食。”
段阿伯双眼晶亮,像是包含着好多追忆。
隔了半晌,他才悠悠叹了口气,道:
“这样多年,食过你这样多道菜,我永远都记得那一碟风肠时蔬炒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