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声地将碗贴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鲜甜的汤汁,才充盈他的口中。
马冰河不大的眼,立即瞪圆了。
他不可思议,看向秦霜树。
好半天才说:“阿树,你真是太神奇。这碗木棉花陈皮芡实猪骨汤,汤味竟然同阿曼做得一模一样。”
他真是震撼极了。
“白兔饺”,是秦霜树一种一种馅料,做出来让他一一试过,挑出来。
才有一样,同阿曼从前做的味道绝似。
还可以说,她真是厨艺高明,费心费力。
可是这种汤味……
开着计程车,吃遍成香江的马冰河,早就试过好多家食铺。
没有哪家的汤味,可以同阿曼做的一样。
因为彬仔爱甜食。
阿曼做得汤,比外边酒楼的,又多一重甜味。
但是那种甜,同木棉花的炖汤,又融合得好好。
是最特别的“阿曼风味”。
秦霜树也被他的话震住了。
她当然知,如果不是嘉峰莫名其妙,往汤锅中多放了五颗蜜枣。
汤根本不可能是这味道。
她当然有信心,她的汤比现在的汤味更加好喝,更加中正平和。
可是,无论如何,也就谈不上,和阿曼煲的汤味一模一样。
她不由转头去看嘉峰。
只见,谢云隐正在一边专注地看着嘉峰。
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小朋友穿着小波鞋,一步步追逐前面的一个玻璃珠。
“嘉仔,你怎么拿人家的针线包呀?”秦霜树立即喊住儿子。
她只觉得头都痛了。
今天的嘉仔,简直顽皮的不似自己。
不似自己?
秦霜树打了个突。
她的心中突然,多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原本沉浸在汤味中的马冰河,正凝视手中的汤。
他看着碗中的排骨、陈皮和木棉花。
好似看着往昔的种种记忆。
当年,他也是坐在现在这个位置。
阿曼从厨房中,端一大碗汤出来。
他帮着给老婆盛一碗,老婆却笑眯眯捧给了彬仔。
他又给老婆盛了一碗,这一碗,却又被老婆悄悄推给了他。
……
汤气模糊了视线。
正在此时,他忽然听到,秦霜树呵斥嘉峰的声音。
马冰河怔了怔。
针线包?
他们家里连女人都没有。
怎么会有针线包?
他抬眼,跟着看过去。
只一眼,他的视线更加模糊。
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强忍住,随时都会催动而下的泪意。
马冰河放下汤碗,走过去。
只见,嘉峰白白嫩嫩的手中,握着一个透明针线包。
针线包由塑料做成,花瓣型。
里边装了好多五颜六色的线,还有一卷各式各样的针。
最上面的空间格子里,堆积了一些别针和扣子。
线是缠绕在,一张金色纸卡上。
“以前,阿曼好常用这个针线包。”马冰河追忆,声音哽咽。
他伸出手,嘉峰就将针线包交到了他手里。
“好多谢你,嘉仔。这个包,从阿曼走之后,我都好多年找不见它啦。”
嘉峰甜甜一笑,道:“马阿叔不好客气啦。等阵我哦。”
说着,他又小脚迈动,欢快地追着一个绿色的玻璃珠跑。
“科科科”声中,玻璃珠滚到了沙发背后。
嘉峰将小手伸进去,握住一样东西,拖出来。
马冰河彻底震惊,颤声道:“阿曼的戒指!我送给她的结婚戒指……我都好多年没见啦……”
说着说着,他终于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嘉峰走过来,将戒指摆进他的手心。
马冰河粗糙的大手,紧紧攥住那只戒指。
仿佛攥住的,是自己的一颗心。
那是一只式样十分老旧的黄金戒指。
极简的链条型,上面镶嵌了米粒大小的一颗小钻石。
当时,马冰河还没有失业。
存够了半年的积蓄,为阿曼买了这只戒指。
他还记得。
他是在木棉花树下,向阿曼求婚的。
阿曼一脸娇羞地点了点头。
年轻的马冰河,一把将她抱起,原地转了好多个圈。
火红的木棉花,开放得似是烈火燃烧。
这枚戒指,见证了。
他同阿曼的爱情和青春,曾经那样热烈地怒放过。
秦霜树的心中,就不似马冰河那样百感交集了。
她只觉得脊背发凉。
她很确信,嘉峰是第一次来马家。
他才四岁。
当然不可能认识,十年前去世的人。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
她忽然想起,儿子昨天晚上在车仔摊说的:“马阿叔同阿彬哥都需要我。”
“阿曼都需要我……”
阿曼……需要他……
秦霜树心头一阵迷茫,身体却不由颤了一颤。
她其实不怕异物。
毕竟,连她自己都是死后穿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