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他从来都没有对女仔,动过心。
他也害怕动心,害怕忽然间身边不得不多出亲人。
他甚至深深恐惧,亲人这两个字。
这几个月,他同阿树情不自禁走得好近。
他一直以为,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他们彼此都是异乡人。
只有他们彼此才懂得彼此。
还有,阿树有一手可以唤醒,他全部儿时温暖记忆的好厨艺。
他一直将她,当做赤心相待的好友和知己。
可以彼此交托后背。
也许,还可以同生共死。
他从来都没有细想过,心底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感觉。
但是,今天,同以前,好不一样。
他遥遥走在她的另一侧,隔着小嘉峰,全副心神依然都在她的一颦一笑上。
他的心,该死地跳得好快。
就好似即刻要蹦出胸腔一样。
他,突然间害怕了。
好惧怕,这样失控的自己。
谢云隐不想再想下去。
他随手按下音响的遥控器。
缠绵悱恻的歌声,忽然流泻:
“愁看残红乱舞,忆花底初度逢……①”
深情而忧郁的男声,才响起一个开头。
一只修长的手,猛然重按在遥控器上。
音乐声戛然而止。
谢云隐将头,深深地埋在自己手心。
……
自那天起。
秦霜树发现,谢云隐忽然好似消失了一样。
连续好几天,他都再没来过大排档。
更加不会蓦然出现,笑着点一碟年糕排骨,或者上海红烧肉。
就连宝珠餐厅重开,她打电话过去邀请他。
接电话的,也只是他的女秘书。
“秦小姐,谢总他出差去马来西亚了。冇话给我知,几时返来。”女秘书的声音虽然甜美,却好机械。
秦霜树怔了一怔,只说了一句:“好多谢你呀。”
她都不知,为什么,谢生就突然不见了。
要出国都没有说起过。
寒风吹过,秦霜树将自己那件宝蓝色的妈咪羽绒服,拉得紧紧的。
牵着嘉峰,返了屋。
第二天。
谢云隐不在,她的餐厅也要重开。
秦霜树换上新买的白色开司米大衣。
里边内搭黑色的毛衣,黑色的阔脚裤。
又潇洒又利落。
一大早,她就带着嘉峰到了宝珠餐厅。
不。
现在,已经不叫宝珠餐厅了。
门口高悬的,金色与红色相间的招牌上,写着又俗气、又接地气的七个大字:
“猪油渣师奶餐厅。”
成间餐厅,都同宝珠戏院一样的配色和风格。
走的是,很接地气的风格。
她在这附近摆摊这么久。
已经好清楚,这里最适合的定位,就是做街坊生意。
猪油渣师奶这块金字大招牌,前世就知流量最重要的她,当然不会扔。
餐厅经过李修竹李·大师的精心设计,同宝珠戏院的风水互为援引,彼此相引相济。
是同舟共济的风水格局。
连灯光都多设计了几盏,一路还有标志指引。
客人再不可能迷路。
周生连宝珠戏院,都装点一新。
在戏院门口的招牌上,扎了大红绸。
还准备了好多鞭炮。
庆贺开张的花篮,更是一个接一个,全都摆在戏院两侧。
有周生送的,有大汤生送来的。
有小汤生送来的。
林金龙、叶香妮、庄家明、甚至还有黄维知、于君诚……全都一人送来一个好大的开业花篮。
连陶子强,就是从前秦霜树在深水埗的邻居,都送来一个较小的花篮。
叶香妮应承秦霜树后,对陶子强有过观察了解后,将他介绍给了四大名导中的徐导。
凭借他一身过硬的功夫,做了那支武侠新片《追魂夺命》的男三号。
林金龙,是男一号。
而今,阿强的片酬比从前跑龙套,不知多了多少。
他同翠婆的生活,也比从前,过得好得多。
今日,他同翠婆,都在秦霜树的邀请之列。
这样多、这样华美的花篮,放在一起。
秦霜树还若有望待,在宝珠戏院门口,不时看住远方。
很快,又有好些花篮送过来。
最高、最华彩的那一只,是李修竹李大·师的风水花篮。
警察局的阿SIR们,意外地收到秦霜树的邀请。
邱SIR以下,人人都凑了分子,也买来一个大花篮。
夜班车的士佬们,也在秦霜树的邀请之列。
他们全部,合送她一个开业大花篮。
就连宝珠戏院门口的小贩们,也凑钱买了一个花篮。
因为,秦霜树没有忘记请他们呀。
嘉峰本来在同阿珊,还有汤雅芙嬉戏。
却也隔一会跑过来一次,隔一会跑过来一次。
秦霜树见他小小身体伸长,踮着脚望远。
忍不住问:“乖仔,你在找谁呀?”
嘉峰仰脸笑道:“谢阿叔呀,他怎么还不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