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子里褚牧大马金刀地坐着,气定神闲,只有阴鸷的眼眸才透露出心中的不平静。
栗子瑜叹气道:“本官不明白,褚兄为什么一定非要带上我,就不能让本官留在杨柳镇吗?”
褚牧眼珠动了一下,呵呵一笑:“栗大人可是非常重要的人选,当然要在场了,因为你会是见证人。”
“见证人?”栗子瑜疑惑。
褚牧眯了眯眼:“亲眼见证嫡公主的死期,证明她是死于山匪之手,与他人无关。”
栗子瑜焦躁地大步上前,逼问道:“事到如今,褚兄莫非还要瞒着我不成,你到底打着什么主意,要如何送公主去死?”
最重要的是事后如何脱身,让他能清清白白毫发无伤地重返朝堂?
褚牧嗤笑一声,而后伸臂一指脚下郁郁葱葱的山林,抬头道:“栗大人可知道这山林中有什么?”
“什么?”栗子瑜狐疑地眯眼打量茂密幽深的山体,猜测,“是苍耳山的山匪,他们是你的人?”
除了苍耳山的山匪原本就是跟褚牧一伙的,如今对方想借着山匪来杀人,栗子瑜想不出其他的。
“哈哈哈,区区几个山匪而已,褚某还真不放在眼里,又怎能拿指望他们去对付公主呢?”他眼里泄露出一丝得意,轻声道,“是兵啊,是大夏朝的士兵。用护卫大夏皇朝的士兵,去对付皇室血脉,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猖狂地笑了。
栗子瑜退后一步,脸色都白了,颤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此地怎么会有军队在?”
褚牧笑声一敛,阴沉着脸道:“不妨实话告诉你,苍耳山的匪徒早在一天前就被剿灭了,如今这里只有兵,没有匪。”
褚牧想要报仇雪恨至萧沫于死地,但是他也不想落个诛灭九族的下场。皇后娘娘或许对褚家有感情,但褚家到底不是承恩公府,跟皇后隔了一层,就算求情也是有限的。
说到底,就是仇他要报,荣华富贵他也想要,嫡公主必须死,但是要死在其他人手上,跟褚家不能扯上丝毫关系。
在路上得到萧沫诛杀褚太君的消息后,褚牧就预感不妙,派人去联系了守备将军路元龙。
拜他四处经营所致,褚牧手里有路元龙的把柄,对方贪污军响,纵兵行凶,更曾醉酒随意殴打平民致死,而后毁尸灭迹。
路元龙不想他交出证据,落个杀头下场的话,只能听从他的安排。
正好苍耳山上山匪为患,本地县令曾几次请命军中派人来剿匪,按照褚牧的计划,路元龙以剿匪之名提前一步暗中将山上的匪徒清缴,而后藏匿山中。
而他则将萧沫等引到苍耳山,让路元龙趁机杀了对方,然后将罪名推到苍耳山匪徒身上。
再然后,当然是路元龙装作晚来一步杀光害死嫡公主的‘山匪’,顺便救出礼部侍郎栗子瑜。
栗子瑜就是活生生的‘证人’,他亲眼目睹一切,公主为救自己奔赴苍耳山,可惜不幸死在匪徒手上,自己侥幸被赶来剿匪的路元龙救出。
这一切都是巧合,是公主自己时运不济,除了栗子瑜和路元龙可能会受到惩罚,跟褚家没有丝毫牵扯。
这么一来,不仅能解除杨柳镇中褚家的危机,更是为褚太君和褚二爷报了仇,还彻底将路元龙和栗子瑜跟褚家绑在了一起。
不想落个谋害当朝公主的罪名,他们只有咬死是山匪所为的事实。
就算将来真相败露,也是路元龙的锅,跟他有什么关系?
所以为了一切逼真,他才将栗子瑜带上苍耳山。
而用路元龙,也是他对萧沫心存顾虑,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底牌,用上百个士兵总不可能再失手吧?
栗子瑜听得冷汗潸潸,脸色苍白。
他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质疑道:“可是你怎么确定公主会冒险前来救人,万一他们不肯来呢?”
褚牧冷笑了一声:“褚某不做没有把握之事,观那小畜生行事,假仁假义,好为人出头。栗大人既然落入险境,她怎么会不来,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她见死不救吗?而小畜生一动,韩重元必然随行。”
而且说不定他们以为自己的目标是救出褚府里的家人,必将大部分人手留在杨柳镇以防万一,正好方便了自己行事。
不得不说褚牧不愧是褚家家主,深谋远虑诡计多端,在算计人心上有一手,方方面面都被他算到了。
那么,他会如愿吗?
褚牧所在地最高,方圆几里一览无余,他注视着远处小道上驰来的几匹马,语气凌厉:“来了!”
山林隐秘的潜伏处,身披铠甲,身形壮硕似山的守备将军路元龙同时呼出一口气:来了!
他阴沉地擦拭着手里的弓箭,在他周围一圈隐藏着同样挽弓搭箭的士兵,静静地等待着猎物走入视线范围。
除了少数几个绝对心腹,没人知道将亡于箭下的会是当朝嫡公主,他们会以为对方是山匪的同伙,自己杀的是敌人。
当公主死的那一刻,所有人会成为‘凶手’,不想被朝廷清算,大家将自觉自发地保守这个秘密。
当所有人都成为‘同谋者’,自己才是最安全的。
这是他设计好的‘谋杀’,却将会是上百士兵心里认定的‘误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