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圣旨有措辞强硬,命令萧沫放人的;也有温婉劝说,让她不要冲动犯错的;也有软硬兼施,威逼利诱的,主打的一个主题就是不准动承恩公。
亲眼看着这十二道圣旨送出宫,沈皇后眼珠赤红,对萧沫恨之入骨,只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生出过她。
这个孽种,没有人伦的东西,要是早知道今日长成这般无情无义的样子,竟然敢对自己的亲舅舅下手,当初就该在生下来后就亲手掐死她。
似乎上天感应到皇后的念头,随着一声霹雳巨响,京城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天路滑,皇后担心传旨的人是否能在期限之内赶到宁德县救下承恩公,又忧心萧沫到时不肯放人怎么办,急怒忧心之下顿时病了。
天顺帝心急皇后的病情,无心朝政,甚至将为林将军洗刷冤屈的事都放在了脑后。
但他却不知道京城风起云涌,伴随着这场大雨,无数写着十三年前承恩公通敌卖国,勾结北狄出卖林将军的传单出现在京城的街头巷尾,上至朝廷重臣,下至平民百姓都知道了。
当天宰相钱如晦就直入宫中求见皇帝,就此事询问皇帝是否是真的。
天顺帝焦头烂额,一边忧心皇后的病情,一边要应付朝臣诘问,一时间心力憔悴。
当京城在下雨的时候,宁德县的天也是阴沉沉的,像是在酝酿着一场暴雨,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说好了等半个月,就是半个月,在第十五天,萧沫郑重其事地竖立起了刑架,并请了徐县令及本地士绅官员,并百姓等前来观看行刑。
离着不远处的人群中,哈尔莫阴沉地盯着不成人形的承恩公,下意识地挪动了下自己
被萧沫踢碎了的膝盖。
那里在隐隐作痛着,即使已经敷了最好的伤药,仍然在提醒他这条腿已经废了,如今只能被人搀扶着才能站立。
他的目光从承恩公身上移开,搜寻萧沫的影子,她在台下一处站着,仰头跟夏朝皇帝的锦衣卫统领说话,神情一派天真无辜。
一抹阴鸷怨毒划过他的眼眸,就是这个女人毁了自己,真想拿刀割下她的皮肉,然后丢给饥肠辘辘的饿狼啃食。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萧沫突然抬头朝这边看来,哈尔莫反射性地低下头,避开对方的视线。
‘咳咳’,他抑制不住地咳嗽了起来,胸腔憋闷得喘不过气来。
“大王子!”莫德担忧地看着他。
哈尔莫平息了下呼吸:“我没事。”
莫德咬牙:“难道就这么看着她杀了承恩公,我们不救吗?”
承恩公看着是废物,却的确是北狄的盟友,从他身上获益匪浅,他们还期望着对方往后发挥更大的作用呢,就这么让人死了太可惜了。
哈尔莫阴沉的扯了扯唇:“拿什么救,凭我们这么几个人吗?”
莫德咬牙切齿:“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公主,如果能杀了她就好了。”
他期望地道:“大王子,.......”
哈尔莫摇了摇头,磨了磨牙齿:“我们杀不了她。”
这是一种直觉,就像是野兽面对自己的天敌,哈尔莫本能地知道对上会有多危险。
莫德眼神一亮,压低声音道:“或许我们不用自己动手,可以威胁夏朝人自己动手除掉她,否则就大兵压境。”
也就是借刀杀人。
夏朝人不是最讲究什么家国大义的吗?为了自己的安危,说不定会将人推出来,让她主动牺牲自己保全夏朝。
哈尔莫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冷笑:“你以为一个能杀自己叔叔,杀亲戚,狠起来连自己舅舅都杀,六亲不认的人,会愚蠢到自己站出来牺牲。”
不,哈尔莫觉得,萧沫最大可能是冲入草原先逮着北狄王族嘎嘎乱杀。
这个女人全身上下哪一丝写了‘驯服’,‘牺牲’等字眼。
也许夏朝有这样愚蠢的人,但绝不包括萧沫。
莫德讪讪,的确,就是在北狄也少见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
“看着吧,就这样送承恩公一程,算北狄仁至义尽了。”哈尔莫深沉地眯起眼。
如果不是惦记着承恩公到底是心上人亲生父亲的份上,哈尔莫早已掉头离开,而不是留下来观看对方的死期。
离着高台不远处,韩重元低头看她:“怎么了?”
萧沫收回目光:“没什么。”
她抬头看了看天,开口问:“是不是快到午时了?”
韩重元看了看天色,没有太阳不太好判断时间,不过早一点晚一点谁在意呢?
他漫不经心地道:“差不多了吧。”
萧沫一锤定音:“那就不等了,开始行刑。”
早在江泰回京时,韩重元就一路派人跟着,并回报天顺帝的反应。
如今皇帝派人传旨的人还没到,京城里的消息却先一步到了韩重元手中。
既然天顺帝还是一意孤行要保下承恩公,再等下去的确没有必要了。
萧沫朝莫老四等看了一眼,率先向高台上走去。
在她身后,韩重元、莫老四、林致瑜、李西牛等人相继跟了上去。
承恩公肿胀的眼皮底下,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道路,救兵为什么还不来?快来啊,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