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不比定国公等人纵有一二瑕疵在身,无干人命,还能被公主安然放出来,安定侯身上是洗不干净的——他可是有几条人命在身上的。
安定侯自己本事不高,却是脾气暴躁,动辄动手打死人。除了自家签了卖身契的下人,也包括外出时发生冲突情绪上头后撞上的人,不下十几条人命。
他们都被安定侯仗着身份权势摆平了,纵然心有不平喊冤也未伤及安定侯分毫,可是撞到萧沫手里就未必了。
他心焦得坐立难安。
顾逸他们坐下喝了口茶,歇了歇脚后,就不敢耽搁地起身告辞,欲回京城禀告朝廷战情。
安定侯客客气气地送了他们出城,等顾逸等的身影一消失在视线里看不见了,墙角立即转出了几辆马车。
“侯爷!”安定候府护卫躬身行礼。
安定侯三步并做两步爬上了马车,嘴里疯狂催促:“快,快,我们回京城!”
何谓做贼心虚,这就是了。
安定侯害怕叛军进城后会被砍头处决,竟是连守城都顾不得,干脆弃城而逃了。
反正城是守不住的,留下来很大概率会死,可是弃城而逃,看在以往的功勋上,天顺帝未必会下狠心杀了自己。
于是等顾逸一行前脚回到京城,正上金銮殿交代此行结果,后脚就听到安定侯在宫门外跪地请罪。
他懵了一下,锦城破了,这么快?
天顺帝显然也作如此想,哪怕坐在龙椅上也忍不住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
锦城没了,意味着接下来京城再无阻挡,将直面十万叛军,如何是好?
“陛下!”随侍一旁的太监担忧地靠近扶住他。
“陛下,保重龙体啊!”朝臣们也是面如土色,垂头丧气地跪了一地。
钱如晦此刻面沉如水,也撑不住宰相沉稳如山的架子了,叹气道:“陛下,先召见安定侯觐见,说清情况吧!”
很快,安定侯被带到了朝堂上。
天顺帝撑着虚弱的身躯发问:“锦城几时破得,叛军如今盘踞何处?”
安定侯僵了一下,硬着头皮道:“臣离开时,锦城还未破,至于叛军情况不知。”
天顺帝顿了顿,下意识觉得不对:“城未破,安定侯何以离城返京,你难道不应该守着城池共存亡?”
安定侯当下跪下,磕头流泪请罪:“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锦城城小力薄,臣才能更不如齐国公,定国公,他们尚不能抵挡叛军,更何况微臣。臣不想落入叛军手里,而使陛下蒙羞,所以臣,臣......,”他咬了咬牙,羞耻得承认,“所以,臣,臣先行一步离开了。”
“你,你......”天顺帝指着他,气得发抖,破口大骂道,“你竟敢临阵脱逃,弃城不顾,你,你气死朕了!”
说得好听叫不让自己蒙羞,根本就是他毫无骨气贪生怕死而已。
“陛下,微臣也是逼不得已啊,求陛下饶命!”安定侯痛哭流涕求饶。
按着往日天顺帝心软的性子,只要他多哭诉几声,说不得会饶了他。
然而眼看江山有倾颓之危,自己皇位就要不保,心肠立即就硬了几分。
他厌恶地撇过视线,对着钱如晦道:“钱相,按照你的意思该如何处置安定侯?”
钱如晦也没想到安定侯竟然做出不战而逃的举动来,闭了闭眼道:“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若是人人都如安定侯畏战不前,临战脱逃,不等四方勤王救驾,将士无心恋战,京城危矣!”
他睁开眼睛,视线严厉地扫过满殿大臣:“乱世当用重典,老臣请旨诛杀安定侯,以儆效尤。”
别妄想着心存侥幸,背叛朝廷投靠叛军,敢不和朝廷一心,就要付出代价。
安定侯恐惧得瞪大眼睛,他千辛万苦的回来,不是为了回来送人头的啊!
“陛下,陛下,饶过臣一次吧,臣知错了,臣愿意回去守城,不要杀我!”他一下一下用力地磕头,殿中大理石上立即沾满了鲜血。
天顺帝却是不发一言,只挥了挥手,立即有人上来将安定侯拖了下去。
顾逸和定国公等冷眼看着事态发展,怎么也想不到安定侯跟在他们后面溜了,眼看他被拖下去处死,真是一句话也不想开口了。
安定侯此事一出,实在太打击朝廷士气了,君臣商议来商议去,也不过是禁闭九门固守京城等待援军,严禁萧沫靠近城墙。
等散朝天顺帝回到后宫,他却大步往皇后的坤宁殿而去。
自从那日知道萧沫起兵造反后,沈皇后病得更严重了。
她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
那个逆女弑杀血亲,一次次不顾人伦纲常孝道,她就是一步一磕头的跪着进
京,都是该赎的罪过,没有冤枉的。
怎么会,她怎么敢造反呢?自己到底生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然而除了厌憎,恨意,还有止不住的恐惧涌上来,老天爷该不会真的让那逆女得逞,真的打上京城吧?
厌恨,憎恶,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懊悔交缠着她,沈皇后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