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后,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
这场雪来势汹汹,堵住了回公主府最近的一条路。
车夫改走另一条路,马车在坑坑洼洼的路上摇摇晃晃。
锦杪被颠的难受,遂掀起布幔看向外边,试图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好受点。
不料看见有人正在拆南风馆的招牌。
“这是怎么回事?”
穆锦泽偏头看了眼,“陛下有令,将南风馆改为学堂。”
接着穆锦泽又冷幽幽地补了一句,“说什么造福百姓,其实是裴臻心里对南风馆膈应。”
锦杪失笑,“如果你是裴臻,你会不会膈应?”
穆锦泽撇撇嘴,咕哝:“我又不是圣人,当然会膈应。”
说着,穆锦泽突然意识到什么,一下瞪大了眼睛,“当初我给裴臻下药,你说他会不会记着这笔账,然后找机会收拾我?”
锦杪思忖片刻,“说不准。”
穆锦泽哭丧着一张脸,“既然如此,那我肯定是不能去廷尉府了。”
“这廷尉府,你必须得去。”锦杪握住穆锦泽的手,语重心长道:“有个词叫将功补过不是吗?阿姐相信你。”
穆锦泽深吸一口气,“那等送阿姐回了公主府,我就立刻进宫去见裴臻。”
“好。”锦杪笑眼弯弯应下。
话间,有一人狼狈地冲出南风馆,跪在了马车前。
马儿受惊,连带着整个车厢剧烈摇晃。
穆锦泽赶紧扶住锦杪,车夫也赶紧安抚马儿的情绪。
等马儿平静之后,穆锦泽怒气冲冲掀开布幔,盯着跪在马车前头的人,“发什么疯!”
衣衫单薄,身姿羸弱的青年跪在雪地里,哽咽道:“南风馆没了,奴无处可去,求殿下收留。”
“这天下无处可去的人多了去了,怎的别人自己能活,你就要求人收留?”穆锦泽毫不留情地反驳回去。
青年语塞。他知琼阳公主心善,又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想看看能不能走一走当今圣上的老路。不料马车里除了琼阳公主,还有一人。
青年以为事情到此结束,便默默往旁边挪动身体,免得待会儿被马蹄践踏。
蓦然间,他耳边响起一道温软的声音:“既然无处可去,那就跟我回公主府吧。”
“阿姐!”穆锦泽不解。
锦杪莞尔一笑,“公主府多他一个还是养得起的。”
“不是养不养得起的问题,而是、”
“而是什么?”
锦杪打断了穆锦泽的话,却没有去等穆锦泽的回答。她让青年上了马车,之后穆锦泽没再开过口,始终对青年垮着一张脸。
很快,这件事传至宫里。
裴臻脸色骤沉,颇有山雨欲来之势。
刚拿到手的毛笔被重重一下搁回了砚台边,裴臻起身,孟阳连忙跟上,不用问也知道这是要去公主府。
刚跨出宣室殿的门槛,就遇见匆忙来请罪的莫敬生。
莫敬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微臣有罪!竟将代陛下写信如此重要的事给抛诸脑后!多亏了家人提醒,微臣这才知道过去生的一场大病,让微臣忘了许多事。还请陛下治微臣死罪!”
第71章
莫敬生言辞恳切, 说到激动处,还有眼泪砸在地砖上。
裴臻阴沉沉的脸上缓缓扯出一抹笑,但他眼中只有一片死寂, 就像在看一具无关紧要的尸体。
“原来真的是莫卿家。”
“孟阳,传旨下去,升礼部侍郎莫敬生为礼部尚书。”
孟阳错愕,他以为帝王那么说是为了套莫敬生的话, 没想到来真的。
这边莫敬生叩谢的声音拽回了孟阳的神。
孟阳叫来一个小太监顶替自己的位置跟在帝王身边伺候, 他则去了礼部传旨。
“你也跟着去吧。”
裴臻一句话打发了莫敬生。
到了公主府,他命令任何人不得通传, 悄无声息行至寝殿,正好看见那青年逗笑了锦杪。
裴臻脸色如冰霜,背在身后的一双手不断捏紧, 让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很快渗出血。
随行的小太监很是小心地压低声音:“陛下, 您的手流血了。”
裴臻神色淡淡地扫过流血的虎口, 转身离开了寝殿。
就在小太监以为此行平安结束时, 帝王扔给他一个致命问题。
“你觉得那人如何?”
那人,显然是指琼阳公主从南风馆带回来的青年。
倘若将那青年说得一文不值,就是变相在说陛下连这种人也比不上。
但要是夸, 更不行!
大冷天,小太监急出了一脑门儿的汗, 良久没能给出回答。
裴臻想知道他哪里不如那个青年, 同时他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小太监跟着出了宫, 却没能回得去。
孟阳见帝王只身一人回了宣室殿,心下微微叹了口气。他递上暖和的手炉, 解下帝王身上的披风,说莫敬生就任礼部尚书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
裴臻摩挲着手炉上的花纹, 微微仰头吐出一口浊气,“让人盯好莫敬生的一言一行。”
“是。”
很快,孟阳就知道了帝王晋升莫敬生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