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芷。”沈知韫急急叫了一声。
安平离青芷最近,见状他立刻跳下去护住青芷的同时,提刀驱赶那些灾民。推搡间,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人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人群中不知道谁高声喊道:“杀人了!杀人了!他们不但不给我们吃的,竟然还杀人!”
这帮灾民早就饿红了眼,眼下听到这话,他们一行人纷纷扑过来将马车团团围住。
纵然随行的护卫全力抵挡,但这帮灾民乌泱泱的有上百来人,且他们都饿红了眼,他们二十个人压根就抵挡不住。
很快,他们马车的车栏杆都被掰断了,不远处还有灾民往这边涌来。
“公子,您和夫人先走,我等断后。”安平一面抽刀抵御灾民,一面扭头冲贺令昭道。
有灾民前赴后继过来,他们马车的外壁上全是人。贺令昭知道此此地不宜久留,他当机立断丢下一句,“你们保护好自己”,然后一把揽住沈知韫:“阿韫,抱紧我。”
沈知韫立刻照做。
车夫已经被灾民拽下去了,贺令昭揽着沈知韫移到了车辕上,安平见他们二人坐稳之后,用刀背重击了一下马臀,马吃痛当即撒蹄子朝前跑。
原本爬上马车的灾民,顿时被颠了下去,连带着将马车也拽的四分五裂。
沈知韫紧紧将脑袋埋在贺令昭的怀中,她什么都看不见,却听到了身后马车破碎和人砸在地上的闷哼声,沈知韫身子轻微抖了一下,贺令昭便将她又揽紧了几分。
贺令昭一路驾马疾行,很快就将灾民远远甩在了身后。待周遭环境安全了之后,贺令昭才勒停马,将沈知韫从马背上抱下来。
甫一下马,沈知韫便蹲在地上,吐了个天昏地暗。
贺令昭一面替沈知韫背,一面朝四下张望,见不远处有条河,便想去给沈知韫取点水来漱口,但他刚转身,袍摆就猛地被人揪住了。
“你做什么去?”沈知韫面色煞白抬头。
贺令昭指了指前面的水:“那里有条河,我去取点水来。”
沈知韫有气无力点点头,松开手坐在地上喘息。如今天气炎热,这一路上她的食欲一直不怎么好,刚才吐也没吐出什么来,但沈知韫还是觉得胃里有些难受。
没一会儿,贺令昭就两手空空回来了:“那河里的水十分浑浊,喝不了。”
“没事,我不渴。”
他们两人在原地歇息了一会儿,贺令昭又将沈知韫扶着上了马车。这会儿马车上只剩下一个底板了,其余的几面在先前的奔跑中,全都被灾民掰下来了。
“你先将就着坐,等到下一个地方,我再想办法租辆新的。”贺令昭道。
沈知韫点点头,然后道:“眼下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我们将自己弄的狼狈一些,以免被人惦记。”
贺令昭觉得沈知韫此言有理,他当即便将他的发冠和身上的玉佩,一股脑儿全摘下来递给沈知韫,然后道:“你等我一会儿。”
说完,贺令昭便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放在河里泡了泡,原本有价无市的锦缎再被捞上来时,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上面还沾了不少泥点子。
但贺令昭非但不觉得心疼,反倒还凑过来问沈知韫:“怎么样?这会儿像灾民了么?”
贺令昭生的眉眼昳丽,肤色白皙,此刻即便一身狼狈,也无损他的俊朗,反倒愈发衬得他像个落难的公子,让人心生怜惜。
见沈知韫望着他不说话,贺令昭下意识张口:“阿……”
但只说了一个字,就被抹了一脸的灰。
沈知韫端详了一番,然后点头:“嗯,现在像了。”
贺令昭:“……”
之后,贺令昭赶着只剩下一个板的马车前行,沈知韫坐在车板上,将身上的佩饰耳环等物悉数摘下来,与贺令昭的东西放在一起贴身放好。
做完这一切,得了空的沈知韫这才发现,天上火烧云绮丽,像一一匹匹上好的锦缎在天际铺展开来。
一路上他们还是遇见不少灾民,见他们二人坐的是马车,有不少人纷纷侧目望过来,其中不乏不怀好意的目光。
贺令昭便适时亮出腰间的匕首,那些人便立刻畏惧的将目光移开了。
但因为路上这一通耽搁,当天夜里,他们二人便只能露宿在野外了,与他们一起的还有不少灾民。
他们说的都是方言,贺令昭听不懂,便小声问沈知韫:“他们说的是什么?”
沈知韫小时候在陵山郡待过,对这里的方言也知道一些,但时隔多年,她也只能勉强听出个大概。
“他们都是陵山郡受灾村子的百姓,说是官府救济不及时,当地的大户趁火打劫低价屯田,他们没了房屋又失了田地,只能背井离乡讨生活……”
这种事情,在天灾面前屡见不鲜。原本这帮灾民该义愤填膺才是,但此刻他们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只想着找东西果腹,并没有力气再怨憎了。
一时柴火哔啵,围坐的人都在大快朵颐,但基本吃的都是树根野草,还时不时响起老人的呻/吟声和孩童的哭声,贺令昭听的牙根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