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她处处防着,一会男装打扮一会女装打扮,硬生生把自己塑造成个性别混乱的神经病,又不让南都的人近身,才勉强混过去。
至于溪霞院,宁桉眼眸晦涩,她们眼下全靠自己这「使臣」的权势护着,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一切都还在掌控范围内,若无意外,宁桉可以蛰伏着,找个机会假死脱身。可偏偏,好运气用光了。
「可有打听到国都来的是哪位官员?」宁桉轻声问。
「消息不多,」洛锦娘在扬弦时点头,琵琶音遮住微小的交谈声,「这位大人姓江,年前突然出现在朝政中,深受陛下宠信。」
「这次来,是领命前来调查南都今年税银不足的事。」
江?
宁桉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个字的时候,像是有轻羽滑过湖面,泛起阵阵浅波。
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伴随着这感情一起浮现的,是夹杂着愧疚种种的复杂情感。
莫非是原主记挂的哪个人姓江?宁桉心头狐疑,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繁杂的情绪,专心思考起下午如何「见」这位官员来。
这位远道而来的官员,究竟是好是坏?
***
另一头,前往南都的官道上忽然冒出一辆马车来,这马车既精巧又奢华,光车厢就比得上别家的两倍大,千金一木的木壁上,更是宝石镶嵌着繁复的花纹。
还没有消息……
马车内,素衣黑裳,头戴帷帽的官员眸色沉沉,从窗外看向远处连绵的群山。
越过这一重重的山峦,就是景国的地界了。
马车疾行,很快就驶入城外的护城林中,江晏青收回视线,指尖不由得微微摁住掌心。
几日前,他忽然得到消息,景国好像出了什么事,将领们都在秘密找人。
听到下属汇报的那一刻,江晏青心头重重地一跳,紧接着,连绵不断的消息传来。宣武将军,昌仪公主,隆狩帝……各方的反应不断汇集,最终导向他最不想见的那个结果。
宁桉失踪了,死生不明。
那一刻江晏青几乎辨别不出自己的情绪,只记得他面前下属见鬼一样的表情。百家报,北砚疫病,朗月郡主的赫赫战绩早就落在越国官员的眼里。
从意识到这点之后,江晏青就以极快的速度往上爬,在一堆人看不可置信的眼光里,他终于爬上了高位,摁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官吏。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江晏青慢了一步,越国皇宫里的密令,就重重传到边界来。
呵……
看着越来越近的都城和那些翘首以盼的官员,江晏青扯着嘴角冷笑一声。
位极人臣又如何,终归这天下,是越帝的天下。
「大人!」
思绪流转间,马车缓缓停下,城外等候着的都督等人毕恭毕敬地迎了上来,第一眼,看见的是从马车里落下的衣角。
轻飘飘的白纱顺流而下,挡住外界的一切目光。
果真是个怪胎,都督牧劲腹诽两声。越国上下除了他,哪有官员日日面纱遮面斗笠遮形的呢,他怎么不再裹两层裹成干尸啊。
偏偏陛下还特别吃他这一套,什么直颜天子,阿呸,活得跟个娘们似的!
想到这,牧劲忽然想到城里另一个不男不女的怪胎,脸色更黑了。
今年犯太岁是吧,越国这么大,怎么破事都出在他这!
牧劲一抬眼,却看见那被面纱之上黑如墨一样的眼睛,冷飕飕地看着他。
「牧大人似乎心里有事?」官员轻说。
「!没有没有!」
牧劲浑身一颤连连摇头,谁不知道这疯子,先前有个官员在因为景国的事,在陛下面前说自己牵肠挂肚忧心难安,这疯子竟然半点招呼不打,把人活剖了。
他们被「请」过去看的时候,那场面叫做一个牵肠挂肚。
呕——
等等!牧劲心头忽然一动,一个被压下去的想法又跳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大人,不知道近日陛下有何指示,怎么……」
「嗯?」江晏青心头忽然一滞,就听牧劲酝酿着开口,「也是下官接待不力,竟然让使臣受了委屈。」
「使臣?」江晏青忽地一问,又猛地一愣,自然地冷笑,「陛下做事,需要和你说吗。」
「不敢不敢!」牧劲飞快摇头,连忙领着人上前,却不见转身瞬间,身后那官员微微颤抖的眼睑。
进城的时候,他飞快地探头瞟了一眼,却又像被灼到了一般收回了视线。
使臣的到来,在南都官员里,也是只有上层才知道的秘密。地下的人虽然从都督太守等人频繁的动作中觉察到了什么,却也不知详情。
江晏青名声在外,落在官员眼里,就是喜怒无常的疯阎罗,他不发话,谁也不敢做些什么。因此,回到官邸后,对于他明明是来查案,却一问不问的事,牧劲等人皆不敢妄言。
月色渐起,不知名的角落里,江晏青一身女子打扮,刻意伪装过的身形将露未露,看上去,和街边行走的每一位贫家女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