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远候府不复存在,而他们,也将作为官奴,重新发卖。
至于那些参与了金石散生意的管家们,下场自然比他们还惨。
这就是抄家。
「怎么会……这里不是侯府吗……不是超品吗……怎么会被官兵查封?!」
白盈柳心底一片空白,从城外回到侯府不久,她还没来得及想出要怎样拿回红宝石头面,官兵围府,抄家……一切都天翻地覆。
四周无人回答她的问题,半响,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快地笑意,一双手伸了过来,轻飘飘地把白盈柳转了个圈。
她对上一双雀跃的眼。
「还不明白吗,嫂嫂?」元叶生第一次脱下那身青衣,官府还没有动手,他就已经自觉到主动地换上了一身惨白囚衣,笑得颇为甜蜜。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先朝的侯爵削了那么多,不过短短几年沦落为白身的也不是没有。」
「为什么威远侯府会是个例外呢?」
元叶生注视着她,像是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蠢货。白盈柳呼吸一滞,无法抑制地回想起过去来。
越是长大,她就越是渴望权势。郡主向来都是从一品,可朗月郡主还未出府,就被破天荒地封为了正一品!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白盈柳心里开满扭曲的花,她面色狰狞,终于将自己犹豫过的计划施之以行。
侯府,侯府与昌仪公主一般,皆是超品。只要能够嫁到候府,只要能够成为世子妃,她就有资格请为从一品。
与朗月郡主,平起平坐。
户部,是了,白盈柳想到,削爵势不可挡,她不甘心,托人查了户部。她多敏锐啊,注意到了,威远候府的例外。
这种例外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元宏玉,侯府世子,就是她选中的目标。
「不然怎么说你蠢呢?」元叶生表情讥讽,「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威远侯府为什么先去不削爵,因为他做禁药的生意,花银子疏通了道路。」
「而现在,东窗事发了。」
「你,是你!」白盈柳猛地瞪大双眼,一把推开元叶生,那囚衣是她这辈子都没摸过的粗糙布料,上面大大的囚字,刺痛了白盈柳的眼。
「你今天城外取的册子,根本就是账本!」白盈柳神色扭曲,声音尖锐,「你把本子交出去的!你背叛了侯府!」
「呵,」元叶生退后两步,笑意冷漠,「嫂嫂,我才姓元吧,怎么你比我还爱这个家呢?」
他像是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向温润柔训的眼睛里泛着扭曲的仇恨与痛苦,「威远侯膝下孩子太多了,真的太多了,我是什么,我不过就是一根杂草,就连府内的下人都能任意欺辱!。」
「日子苦啊……」元叶生面色浮现出奇异的追忆神色来,「最苦的时候,我娘,不,姨娘安慰我,只要我读书,只要我考取了功名,威远侯就能高看我一眼。」
「最差,我也能带着她,带着她离开这座囚牢。」
晦涩的记忆里,娘亲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强迫,威胁……小小的元叶生看着侯府里四方的天,睁眼,闭眼,做梦都在背书。
考取功名,成了他十多年漫长岁月里唯一的期望。
只是他不明白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他那个一心只想着讨好威远侯的姨娘想得到,高高在上,掌握着一府生杀大权的嫡母,难道会想不到吗?
十五岁,元叶生正式下场的前一夜,刘夫人敲开姨娘的门,笑嘻嘻地告诉他隐蔽的好消息。
路还没开始,就这么断了。
而姨娘,给予他希望,指明前进方向的姨娘,在元叶生的面前,感恩戴德,涕泪交流,一把烧了那些科举的书。
「生儿,」面色潮红的女人牢牢抱着他,压抑不住地兴奋,「你能做官了!看见了吗,娘说的,威远候府就是你的家。」
「是啊……」多年后,早已成为威远候府暗地里管家的元叶生笑容迷幻而虔诚,「威远侯府就是我的家,如今,我终于能够一辈子待在家里。」
白盈柳神色惊恐,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呆一辈子,终身□□在这破笼子了一辈子!
「疯,疯子!」她不由得尖叫。
元叶生扯着嘴角,黑不见底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嫂嫂,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你不过是个养女,半点赵家的血脉都没流!」
他指尖点上白盈柳苍白惊恐的面孔,喃喃自语,「凭什么,赵家夫妇竟然对你这么好?古籍、名师……赵家满屋子的典籍竟然是为你收集的!哪怕你根本从来没有踏进去过!」
「同样不是嫡出,你凭什么是个例外?!」
「我时常在想啊,」元叶生轻笑着开口,「如果我是你该多好?」
「疯子!疯子!你放开我,我要回去——」
白盈柳浑身颤抖,呜呜咽咽地尖叫起来,不顾一切地往府外冲。可那些奴仆都能跨过的门,她却被官兵牢牢拦住。
「作为提供账本的交换,我向陛下请了个恩典,」身后,轻柔的声音鬼魅一般传来,白盈柳捂着耳朵不敢再听,声音却直勾勾地钻进她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