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忘川......”
此时的唐忘川哪还听得到外界的声音,他咬牙掐住自己不断颤抖的断腿, 仿佛要把它们从自己身上掰断。
“不疼了, 不疼了......”
站在一旁的江明月顿时手足无措, 把他搂入怀中, 她强忍着泪水,只恨自己不能为唐忘川减轻半分痛楚。
茅草屋外, 十五的月亮当空照, 然而此时此刻,谁也没有心情, 望一望头顶那一片夜空。
身在江湖,不到最后一刻, 到底是谁悲喜是谁愁, 谁又真说得清楚。
这晚,韩元甫药庄挂上了白灯笼,韩英披上孝服,一晚上哭晕了三回。
另一处, 朱三郎马不停蹄地带着解药赶回去。他和朱熙轮着煎药, 轮着照看, 两兄弟足足守了朱老大一天一夜,终于把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兄弟三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至于那位“铁面罗刹”,因为他外出三日却空手而归,惹得慕容长安勃然大怒,卢子奇受了一顿严厉的家法,杖棍落在他那身骨头上仿佛永不够重,他没吭声。
都说人各有命,自有来处,都有归处,凡事强求不得,冥冥之中自有章法。
待到天快亮的时候,屋子里的动静骤然小了,江明月因为体力不支,趴在唐忘川的床边打起了盹。
这一夜,两个人好比共同打了一场大仗。江明月实在累极,连握在手里打湿的布巾都忘了拧干,竟就这么睡了。
半湿的布巾滴滴答答,很快水便流了一片,没一会儿,唐忘川身下的床单多出一片水迹。
“......”
明月!
从噩梦中惊醒的唐忘川突然睁开双眼,他全身紧绷,刚要起身,却看到手边一张少女酣睡的脸。
明月……
她怎么睡在这儿?
唐忘川无力地撑起自己,紧跟着便是“噗通”一声,还没等他坐稳,手肘已经失了力气,整个人直愣愣砸到了床板。
“你醒了?!”
听到响动的江明月立刻醒了,她从床边支棱起来,见唐忘川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顿时喜出望外,扑上去抱他。
“川川,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昨天你有多吓人!外头的老头说你醒不过来了,我......我才不信......”
江明月如同一个溺水的人刚被救上岸,抱着唐忘川一顿抽泣。
很快,一只干燥的温热大手伸到她身前,帮她抹去脸颊上连绵不断的泪珠。
傻瓜。
看来自己毒发的模样吓着她了,唐忘川心中微叹,握住江明月的手,只是摇头。
“疼!”
两人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在江明月那干净的手背上竟有一圈牙印血渍,唐忘川本就没有血色的脸立刻煞白。
这......这是......?!
他依稀记着昨日在他痛不欲生之时,有一个人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别咬舌头!哎呦,也没让你咬我呀
原来是她......
唐忘川满是愧疚,若是以前他至多拆间屋子,也不至于……不至于伤人。
“你饿了吧,我去给你找点吃食!”
相比起唐忘川的愧疚,江明月倒是不以为意。忙碌一夜,如今总归是换来了一个好结果,她很是开心,满是干劲。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她“噌
“嗯?怎么了?”
江明月一脸疑惑,回头一看,躺在床上的唐忘川半张着嘴,眼睛里满是惊恐。
“你怎么啦?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我很快就回来的!”
“......”
“怎么了嘛?”
江明月只当唐忘川病中多思,又坐下来好生安抚他,然而唐忘川迟迟没有说话,只是抓着自己不肯放手。
“放心,我们现在暂且安全。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些再说。”
她为他整理额间落下来的发丝,又为他盖好被子。
“等我。”
“......”
少女笑容满面地跑了出去,只留下床上的人满脸的愁容。
......
......
......
清晨的山谷雾气极重,天色初亮,翠鸟已鸣。
从唐忘川的屋子里出来之后,江明月心中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悦,连忙跑去敲韩元显的房门,想让他再为唐忘川好好诊治一番。
不过老头子似乎不在,屋子除了医书和药材,一个人影都未见着。
这大清早的,不睡觉还能跑去哪儿?
逮不到韩元显,江明月只好先去厨房,这茅草屋下的厨房倒是锅碗瓢盆样样齐全,只是没什么现成的吃食,空盘子、空桌子,空柜子,可谓是“空空如也”。
罢了,没有就没有,大不了我自己煮。
她才不怕咧,自幼在山中长大的江明月,劈柴、烧火、捉鸡、捕鱼,样样精通,说干就干,卷起袖子就开始忙碌。
江明月先在不远的溪泉里逮了几条小鱼,又在后山踩了一些蘑菇和野果子,就着厨房一袋面粉和咸肉,开始做早饭。
天色越来越亮,山谷终于迎来清晨第一缕阳光,厨房里冒出来越来越多的热气。
“唉哟
这早饭煮到一半,门外头突然钻进来一个胖胖老头,韩元显一眼锁定桌上那盘正冒着热气的葱油饼,一屁股坐到了桌前。
“臭丫头,总算你还有点良心,还知道做点好的孝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