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如深没说要如何处置, 颜莳觉得他大抵还是不会动手。
珠帘相撞,颜莳进了内殿。
正如她所料, 在北疆没稳妥之前,霍如深确实不会动手。
面前的点心太过甜腻, 霍如深没用几口, 他喝了几口清茶,稍作洗漱后便要歇息,这时他才发现外殿的软榻换了。
内殿已经熄了灯, 霍如深看向走出来的听月道:“这软榻什么时候换的?”
听月如实答道:“娘娘说软榻太小, 怕陛下睡得不舒服,就让奴婢去换了一个。”
霍如深闻言竟然有种荒唐的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抬手让听月下去,站在软榻前想了半响。
他知道颜莳还没睡,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抬步往内殿走。
颜莳听见了脚步声,她坐起身来,借着床头的烛光看向来人。
因为霍如深之前说过不会强迫她,他总不会在这上面诓她,是以颜莳也没多想,以为他是有别的事要问她。
霍如深确实是有事要问她,他站在床边,垂眸看着被昏暗烛光笼罩的颜莳。
他缓缓开口道:“殿下还记得前几日在武英殿跟朕说的话吗?”
颜莳没想到他问的竟然是这些,一时没想好该怎么回他。
“这是我问陛下的话吗?陛下想清楚了?”
“确实是殿下所问。”问他为何要留下一个亡国太子的性命,霍如深当时第一反应便是他想让自己的手下败将好好看看,看着他推翻颜朝登基称帝。
更想看看当日那个站在他面前运筹帷幄、清冷孤傲的颜太子在知道自己沦为后宫妃嫔后是何神情。
可后来他发现自己未在颜莳眼中看到过屈辱和不忿,有的只是坦然和平淡。
更重要的是,他当日在武英殿里忽然惊觉出不对来,为何他当时明明是想让颜莳不好过,眼下不好过的人却成了他。
不过他唯一清楚的事便是,他不可能放颜莳自由,他这辈子都要将人困在身边。
霍如深目光钉在她身上一动不动,“朕想听听殿下的想法。”
昏沉是烛光下,颜莳却将眼前人看得更加清楚了些,她唇边带了点浅浅的笑意,“我又怎会知道陛下的心思?”
她确实不知道霍如深心里想得究竟是什么,若说他恨颜氏,更不爽她在江淮时给他添得堵,完全可以杀了她一了了之。
可眼下,她扫了眼逐渐被摆满的景玉宫和霍如深一直睡的外殿,虽然她不确定,甚至觉得那个答案有些荒谬,但似乎只有这一个解释。
殿内安静异常,烛光跳动间两人谁也没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霍如深忽然弯下腰靠近她,近到颜莳都能看清他眸中自己的样子,她身子紧绷起来,一时不知耳边是谁的心跳声。
“朕是不是从未夸赞过,殿下蛊惑人心的手段也甚高。”
颜莳感觉到面上温热的气息,她轻声回了句:“陛下谬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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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听月收拾景玉宫时忽然发现外殿软榻上放着的衾被还是原来的样子没被人动过,难道陛下昨日在内殿床上睡的?
她带着疑惑轻手轻脚地往里走,可殿内只有已经醒过来的颜莳一人,根本没有第二个人的影子。
“娘娘,昨日陛下离开了吗?”
“嗯,走了。”颜莳从床上起身,昨晚霍如深问完话就出去了。
至于去了哪她也不知道。
听月拿着木梳给颜莳梳发,轻声道:“奴婢怎么觉得陛下这几日有些奇怪。”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颜莳逐渐习惯了自己现在的样子,“有什么奇怪的?”
听月形容不出来,但就是很奇怪。
“奴婢总觉得陛下好像很想见娘娘,但又在下意识避着娘娘。”
她想了很久,才说了出来。
颜莳听言愣了一瞬,随后道:“你想多了,以后不可在私下非议。”
她发现听月最近胆大了不少。
“奴婢记下了。”听月用一根玉簪将颜莳的乌发挽了起来,“陛下说要带娘娘去南巡,奴婢现在要准备着吗?”
“离开春还早,慌什么。”
“不早了娘娘,这都腊月里了,说不定陛下那边已经在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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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月这话倒没说错,武英殿内,余若正根据柳献整理好的赋税单子和霍如深商讨南巡的具体路线。
可能是新帝登基地方官员把握不了皇帝的脾性,这次送来的赋税虽不见得齐全,但没以前那般敷衍。
“‘徽州’和‘渝州’”余若着重勾画了两处,“臣以为陛下此去若主为赋税,可以单选两处着重查起。”
“先生的意思是要杀鸡儆猴?”霍如深看着地图上被勾画出的两笔,如要如此,也不是不行。
“臣正是此意。”之前的赋税如此之高,各地官员上缴的数额必定远远不够。
余若借此又提及了各地赋税一时,“当年前朝将各地税收增添了不少,陛下可借此机会恢复以往的赋税,也能让百姓知晓,陛下并非前朝皇帝那般昏庸。”
“朕记下了。”此事早就在他的计划之中。
“日到正午了,先生这几日太过劳累,朕准你回去歇息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