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沉玉眨眨眼,不说话,经历过顾盼生的事后,她对于这个年纪的男人都有了些难以言喻的抗拒,除开君子之交的燕卿白,和毫无旖念的海东青外,她并不想和旁人过于亲密。
燕洄眼微眯,看着不语的林沉玉,嗤了一声,眼神微暗,接着长臂一捞,把林沉玉强拽上马儿来,林沉玉正要挣扎躲开,那臭小子却一夹马腹,径直跑了。
满街是人,林沉玉并不敢乱动造次,生怕惊了马伤到路人,只能瞪着黑脸看他,燕洄得逞的笑,笑意里却有几分试探之意:
“许你和我哥同床共枕,一桌吃饭,不许你和我骑一匹马?林沉玉啊林沉玉,你是不是太偏心了点?”
事关清白,林沉玉怒火中烧:“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哪里和他同床共枕了?”
“当真没有?”燕洄疑惑道。
他派回来的人说,看见燕卿白整日待在她屋内,房门紧闭,也不知做什么勾当,他在锦衣卫待的久,磋磨的疑心重,本就对燕卿白并无几分情意,听闻此言更是胡思乱想,按捺不住。
好容易处理完公务,抽一天身出来,定要找她问个清楚。
回应他的是一个白眼,他这才放下心来,并不生气,反笑了。
林沉玉不知他脑袋里想什么,扯过缰绳径直策马而去,本是他带着她,这下好了,倒成了她领着他。
*
林沉玉一心办案,他却并不着急,到了城西,将马儿拴到柳树下,倒是拉着人看起花灯来。
中秋的花灯不似元旦那般七彩繁嚣,倒也别有一番雅致,喧白的撒金宣扎成兔儿模样,眼睛点上朱砂,胸膛里装亮洞洞的矮烛,竹竿挑起滴溜溜挂成串,兔儿莲花白腾腾的随风转,高人一头,从街头系到街尾,照着来来往往人的脸庞笑容。
燕洄站到卖灯老汉摊前,侧身道。
“花灯,你想不想要?”
“不想。”
林沉玉哪里有什么心思过节?
燕洄忽掐了她手腕一把,她不解,疑惑看向他,燕洄微微一笑,得寸进尺,揽住她的肩膀。林沉玉啪一声给他手摘了下去。
动静大,老汉眯着眼看向着两个拧巴的人,被两人容颜一晃,半晌才道:
“两位来老朽面前,打情骂俏,所为何事啊?”
“买灯。”
“兔子灯还是莲花灯?”
“都不要,要你们这里最贵的灯。”
老汉摇摇头,冷笑:“小本生意,童叟无欺,这灯无论大小都是十文钱,哪里有高低贵贱?”
林沉玉琢磨着两人对话,忽觉得有些蹊跷,和燕洄对了眼色,看见燕洄表面笑眯眯,摊位挡住的地方,他的手已按上刀柄——
他不是买灯,而是在交涉。
林沉玉心头一震。
燕洄知她反应过来,笑着重新揽过她肩,对老板道:
“适才打叶子牌,她在姐妹跟前输了精光,我不过略说几句,就使性子和我赌气了。又听说这华州城里有一叉麻雀的好去处,她心痒痒也想去耍,若是不顺从了她,还不知和我拗多少脾气呢。老人家,您就给我个面子,引我们去看看,好吗?”
少年抬手,将一枚金锭放到摊上,定声笑:“老人家,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林沉玉闻言,豁然开朗,这老头是长乐坊拉牌头的线人,他们必须通过这人才能去长乐坊。
而他们两个要扮演的,一个是少不更事的花花公子,一个是他那赌瘾成性的相好。
那老人端详起来两人。
燕洄的打扮举止自是没有疏漏,花花公子好似孔雀开屏,轻浮风流;看向林沉玉时,却凝重了几分——她依旧是穿的朴素,玉簪单薄,和燕洄格格不入。
林沉玉察觉到老人疑惑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好在她心思活络,赶在老人起疑前,先斜瞪一眼燕洄,抱怨起来:
“你还好意思埋怨我?一身的绫罗绸缎,金钗珠钿都输给那些破落娘们,你不替我撑腰就算了,还数落我,算什么男人?我不过今儿手气不好,你等着,待会我定要赢给你看!”
她虚情演戏,斜乜时那一眼的风情却是真,清凌凌的眼觑着他,半带傲意半带幽怨,倒叫燕洄喉头一紧,险些没接住。
原是输掉了……
老人眼里疑惑才消,安心下来,不紧不缓道了八个字:
“珠履三千,夹胞入步。”
*
这乃是行话,所幸的是,燕洄自小混迹三教九流,林沉玉行走江湖也没少沾染,大抵都懂得意思。
珠履三千,乃是江湖切口,谓之赌客;夹胞是有钱人,入步是个来字。显而易见,长乐坊仅限有钱的赌客入内。
那么问题来了,要多有钱的赌客才能入内?
林沉玉见老人对于燕洄给的一锭金都视若无睹,面不改色,当即心中骇然。
忽,一阵火树银花,自旁间树梢冲天而起,洋洋洒洒落了满天星河。两人看去,竟是旁边的高塔望月台上,燃起来了一阵烟火。
老板忽想了,抚须道:“此乃花炮举人也。”
燕洄不解。
林沉玉附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