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沉玉放了茶盏,那茶已经有些凉了,她依旧是神色不动,好似静坐一般没有言语。可那话却清晰的传到了叶维桢的耳里。
叶维桢略一沉思,还是坚定的开口:
“不是。”
弟子们听不见林沉玉说话,只听见叶维桢一个人在自言自语,纷纷感到奇怪。
师父今天好奇怪,怎么自言自语起来了?
那桑蒙眼神里有些躲闪,一直沉默着不说话。
林沉玉也累了,她刚刚起来没有用饭,就派顾盼生去厨房:“吩咐总官,开饭吧。”
*
总官并不是官,而是船上操持全船诸般事务的人。小宝船不似寻常小舰,两三个人就能启航,这种劈波斩浪奔赴在各地之间的船,船上人员尤为繁多,环环相扣,缺一个都不可以。因为他们是客船,所以掌管货物买卖的财附就没有上来,其余的一应俱全。
负责计测日月星位的伙长,管操舵的舵工暂且不论,光是苍头就有二十来个。大家大多各司其职,有人负责张哨,有人负责瞭望,甚至连照管妈祖佛祖座前之香火,都要安排个人守着,大家都喊做香工。
因此,船上除了衡山派的十二人,和林沉玉师徒两人外,其实还有三十多位船工,一般时间他们都在艉楼待着,怕冲撞了贵客。
见林沉玉要传膳,总官亲自来了,笑眯眯的对着众人行礼。
“平安吉祥,平安吉祥。承蒙诸位厚爱,大家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来到我们这船上,也算是蓬荜生辉。船上嘛,讲究的是一个和气,毕竟人心不平起波澜。未来这几日,还希望大家和和气气的。船上的话,咱们的舵手缭手和斗手都是多少年的海龄,经验老到,请各位放心,至于这几个苍头,这几位会负责大家的衣食住,有什么需要直接问他们就行了。”
船上最重的就和气,这些个江湖人士聚在一起,他其实是有些害怕的,就怕他们一言不合就打起来,因此要提前讲好话说在前头。
他身边的是几个年轻人,面容青涩,资历尚浅的模样。
“怎么还在说啊,什么时候开饭啊……”
叶蓁蓁坐在叶维桢旁边,嘟嘴不满。
林沉玉未曾醒来时,大家都不敢开膳,就等着她呢,结果她来了,总官又开始讲废话了。
她肚子饿了,结果还要听废话,真是折磨。
总官被打断,有些不满的看了她一眼。他最不喜的就是这种船客,极易起冲突。
林沉玉笑:
“辛苦总官了,若此行顺利,必亲自你们海行当面致谢。”
说罢,又笑向叶蓁蓁:“常言道,好饭要等,总官今日必然准备了丰盛的晚宴,给我们些惊喜。越丰盛越要等到久才好。你说是不是?”
总官面色舒缓起来。
他笑着看向林沉玉:“海外侯谬赞了,不过是家常菜饭罢了。”
“昨儿实在是对不住侯爷,请侯爷恕罪。这趟船应是叶掌门先用,可叶掌门一去没有一个月回不来。实在是没有别的客船了,侯爷又很着急的样子,加上叶掌门又和侯爷顺路,干脆一合计捎上您,您昏睡的时候擅自做了主张,实在抱歉。”
“无事。”
才怪。
林沉玉微微一笑,那笑容总有一些违心。
总官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掏出一版油腻腻的木牌来,上面刻着二十来个小木板,各自写有菜名。
“考虑到各位都不是沿海的人,东家特意吩咐我们准备了许多山珍蔬果,生怕各位吃不惯沿海的东西,这是我们特意为贵客们准备的菜牌。”
“妈祖保佑,大海上最忌讳浪费,所以除开了今天,水手们每日会在大家门外贴张白纸,大家看着牌子,将想吃的菜写下来就是。水手收好了算好,厨房才好按着份额做饭。”
他将菜牌递给了林沉玉,林沉玉笑着接下:
“你们倒是费心了,又要把舵航海,又要照顾我们的胃口。”
“哪里的话,侯爷乐意我们也开心。”
“怪不得许小东家夸你,特意派你来做总官,辛苦你腊月就离家,离妻别子,在海上陪我们漂泊。”
总官面露惆怅之色:“哎,我家媳妇年前才生了娃娃,我不识字,名字我都取不出来,只会阿福阿宝的叫。我得出来挣钱,将来不想让他跟我一样海上漂泊,我想让他去念书,去内地,去做个读书人。”
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林沉玉归为侯爷,却平易近人的可怕,他面对他,总是忍不住想侃家常。
林沉玉一挑眉,笑了:“恭喜恭喜,得了麟儿。既然如此,你若不嫌弃,回头我帮你取个名字做参照罢。”
总官喜不自胜的点点头,又想和林沉玉聊什么,眼见换班的点了,只好回去检查人换班。
叶蓁蓁看着林沉玉,微微皱眉,对着父亲低声道:“她真的是侯爷吗?怎么感觉跟我们山门的扫地大爷一样,谁都说两句话。”
叶维桢低语:
“虚心竹有低头叶,傲骨梅无仰面花。侯爷十三四岁闯荡江湖,无人不赞海外侯高义。你当他真的是凭着手中一柄剑的吗?蓁蓁,你也大了,和侯爷一样的年纪,多学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