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澄澄头疼得厉害,边说边揉脑袋,揉得十分用力,恨不得揉出血。
霍止只看了眼她的手。舒澄澄没意识到自己的手在哆嗦,她的情绪表达有很大的问题,这几乎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真的生气。
霍止的手机又响起来,这次是秘书,他照旧按灭屏幕。趁他手一松,舒澄澄抓到机会,推开车门下车。
霍止跟下去抓住她的手腕,舒澄澄局促烦躁,条件反射地作势踹他,“别动我。”
霍止伸出手,挡住即将落到她头上的雨,“就抱一下。”
不知道又是什么奇怪的爱好,舒澄澄没有配合的意愿,挣手想把他推开,“滚,神经病,黄鼠狼给鸡拜年。”
她的左手推过来,霍止准确地接住,攥在右手心里,把她拉进怀中,胸口短暂地贴了一秒,嘴唇蜻蜓点水般贴了一下她的发顶。
一秒钟。他很快地松开手臂,然后去车里拿过伞递给她,用掌心捂住她的太阳穴,轻揉了揉,“回去吧。东山的事,给我一点时间。”
舒澄澄没有接伞,低头看去,他无名指上的缝针痕迹像枚戒指。
无名指上应该戴婚戒。
潮密的雨气一扑,她终于想起该说什么了。
舒澄澄后退一步,掌心碰上霍止握伞的指节,推开三公分,“我向你道过歉了,我的人品你知道,真不真诚也就是这样了。你以后不要再招惹我,27 号那一堆事就当没发生过。行李,等忙完这阵子我会去取。”
霍止生平头一遭怀疑自己幻听,下颌绷了绷,“舒澄澄,没发生过?”
“我本性就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要再摸摸我的脉搏?”舒澄澄言简意赅,“东山你随便吧,跟我没关系,大公司的活千秋要不起,不要了。”
舒澄澄不想淋雨,小跑进大楼,头也不回,看来是气疯了。
霍止驱车回公司,东仕今晚灯火通明,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厉而川要倒不倒,等着见风使舵的人都守着公司,想通过霍止的反应推测霍家的意思,再决定要不要保厉而川。
殊不知霍川樱早已替他站好了队。
霍川樱派来接替厉而川的副董程辉也在公司,自作主张在霍止的办公室里等,秘书刚才打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个。见霍止来了,董秘书匆匆上前汇报,“我给他开了会客室,但他直接闯进去了。”
霍止颔首,“知道了。”
他推开门,程辉正随手翻看摆在桌上的图纸,寒暄道:“这剧院快竣工了,到时候也许有幸可以跟你一起去剪彩。”
说着,他的手擦过桌边,几张东山的草稿被袖角状似无意地擦落在地,又状似无意地踩住。
霍止向他脚下看了一眼,程辉鞋底边缘露出半棵银杏树。
他个性平淡,却也决称不上温和,这一眼冷中带有锐利的审视,程辉向后退开,貌似才发现自己脚下有东西,蹲身捡图,“哦,抱歉,踩脏了。”
程辉捡起纸沿,吹去灰尘,看到图上的东山地形,“董秘书该把图收起来,很珍贵的,东山这块地,今后也许还有机会重启。”
“今后”“有机会”,他既然要接替厉而川,一定要把厉而川下台的理由做实,不会轻易重启。中年男人的语言哲学,敲敲打打,点火观烟。
董秘书连忙上前捡图,“我来吧。”
程辉手一松,放开图纸直起身,霍止正往水杯里加冰,冰块撞击玻璃,声响泠泠。
他没有表情,程辉却能从声声撞击中察觉到微妙的不快,乘胜追击,“哦,我是不是不该进来等?我是外行人,只不过女儿喜欢你的建筑,我也好奇你的图纸,才擅自看看,如果有冒犯,先行道歉。”
嘴上说冒犯,身体真冒犯,霍川樱的人决不是省油的灯。
程辉要归还剧院图,霍止端着水杯一推,用滑着冰冷水珠的玻璃,把图推回他手中,“草图留着没用,拿去给令爱玩。早些下班,明天董事会还要忙。”
程辉是不放心霍止的态度,生怕他因为跟厉而川的情分不配合,更怕他为了东山跟自己龃龉,如此看来,这些小心思全都没有,他终于放心离开。
董秘书分明记得自己把东西都收拾得很齐整,现在桌上却摆了一堆东西,是霍止翻出来的,结果被程辉擅自看了一圈。董秘书上前把一堆资料归类,有些责怪,“白饶给他一张图。江城剧院都做完了,你今天怎么还把资料都拿出来了?”
霍止倒掉杯中的冰块和水,把杯子扔进垃圾桶,洗完手,弯腰捡起最后一张草稿,拿橡皮擦去银杏树上的鞋印,铅笔写的“也许”两个字上印了鞋底格纹,他皱皱眉。
“想不起合适的其他项目,”霍止打开墨水瓶,给钢笔补充弹药,“但要找机会问问真话。”
舒澄澄习惯不说真话,他拿江城剧院试她有几分在意东山,结论是她好像喜欢得要命。
董秘书没听明白,“什么真话?我没骗过你的,今晚我真不是故意的,是他非要闯进来,就是拿走张图,你别生气。”
董秘书是他自己团队的人,相处时间久了,还算熟稔。霍止坐进椅子处理那张图,看秘书张罗收纳,忽然问:“这种事,是值得生气的吗?”
董秘书沉浸在霍止好像在怪他放进了程辉的错觉中,为自己找补,“不值得,别生气,我只是犯错,又不是出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