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要到考试周的时候,她就拉着周衡帮她背——
让周衡先背下来,再讲给她听。她也会和周衡说俏皮话,因为你讲的话我都能记住啊,所以你讲给我听,我一下子就能记住了。
他们不是没有温馨甜蜜的时刻,恰恰就是这样的时刻太多太多了,所以当两个人现在彼此对立、疏离而坐的时候,才会显得这个场面是如此地讽刺。
徐妍没有回答他,她直视着他的眼睛直接问:“你找我是做什么呢?那天晚上我们不是已经把话都说明白了吗?”
周衡轻轻吸了一口气,依然是那副绅士得体的样子,他把手揣进裤子口袋,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面上,轻轻推给徐妍。
“什么意思?”
“这里边是我去年和前年两年的年末奖金,不算很多,但应该够你去深造的学费——”
“我问你什么意思?”徐妍语气陡然变得急促。
周衡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没什么意思,我们...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日常开销总是你花得比较多,这个钱你该拿着的。”
徐妍握在桌下的手,指甲狠狠地陷进掌心。
他们在一起生活,除了房租徐妍执意要一人一半,日用品上徐妍也总是会提前买回来一大堆。
徐妍知道周衡每个月都会给家里转一笔钱,平时两个人经常加班、在公司吃得比较多。
偶尔出去吃饭逛街或者看看电影,徐妍会让周衡买单,但除此之外,大部分的日常开销她都会提前付好。
徐妍从小到大没有过经济压力,花钱上也一直大手大脚。
她不在乎这个,也知道周衡其实一直想攒钱给他妈妈换一个新家。
所以工作以后基本都是月光的状态。
周衡见徐妍不语,指腹摁着桌上的卡往前推了推,“这个钱你收下,我对不起你。”
徐妍想,她这一刻应该把卡从桌上拿起来掷到周衡的脸上,再在人声熙熙的餐厅里喊一句:
“周衡你他妈的!”
但徐妍没有,她笑了一下。
这个笑里有没有再含一点不争气的眼泪徐妍不知道,她拿起包,非常迅速地站起身走了。
多一秒都没再停留。
这家餐厅开在一个胡同巷子里,上午这个时间人还不是很多,徐妍沿着巷子一直往前快步地走。
不断有自行车、三轮车、遛弯儿买菜的大爷大妈从旁经过,徐妍目不斜视地一直走,直到拐出这个巷口,她后背贴在一条死胡同的石墙壁上,闭上眼睛,开始用力地吸气攫取氧气。
天气太好了,闭上眼睛视线也不是完全黑的。
这种连黑都黑不彻底的感觉让她的大脑好像根本不受意识控制,再一次带着她回到了分手那天的夜晚——
深夜的,灯火通明的写字楼里。
从会所回来的第二天,徐妍就明晰了事情真相。
她有一个本科同专业、关系还不错的同学Pete,也在INK任职,但与周衡并不同属于同一部门。
那天晚上是他们和供应商的一个饭局,当晚赴宴的除了Linda、周衡、Pete,Pete所在部门的部门经理,还有市场部的其他几个同事。
供应商那几个人很会玩,Linda那一番安排也算投其所好。
“妍妍,我不敢保证Linda那人对周衡有没有什么想法,毕竟那女人一向玩得开、荤素不忌。
“但周衡是绝对没有这方面心思的,他这人情绪不爱外露,但绝对做不来这种事,你应该比我了解他的啊...”
中午午餐时分,咖啡厅的高脚桌边,Pete吸一口冰美式对徐妍说道。
隔了片刻,他又靠近一些,压低声音地说:
“而且...唉偷偷给你交个底吧,INK中层要换血,Linda那边账目一直都不干净,胆子也越来越大,迟早要出事...
“不过说起来...你怎么知道这事儿的?Linda一直器重周衡,周衡这马上要晋升了......妍妍,你该不会是让人利用了吧......”
Pete越说越觉得不对劲,一双眼睛盛满了震恐。
徐妍什么都没再说,回了公司继续上班。
她那天工作效率特别地低,材料没有弄完,加班到深夜,一直到办公区空无一人,连大楼的安保都换了第三轮。
周衡的电话也终于打了进来。那是那天他打来的第一通电话。
电话接通后,沉默了一会儿,周衡暗哑的嗓音响起:“忙完了吗?我去接你?今晚降温了。”
徐妍对温度永远不敏感。
两个人一起在东申读大学的时候,那座港口城市的气候与伶北大相径庭,同样十度的天气,东申湿冷的风能渗到人骨头里。
接连感过几次冒后,每次降温时见面,周衡就会给她多带一件自己的外套,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知道他看不到,徐妍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
周衡于是再度沉默。
“昨晚的事,我自己找人问过了,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周衡仍然沉默。
徐妍在这时笑了起来,她轻轻地笑着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周衡,你也喜欢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