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分寸。
顾明月饶有兴致地听了一个多小时,很少插话,多是在听她们的谈论。
跟人近距离的聊天是最能直观感受出一个人的性格。
从他的插话、接话、语速、语气、神情等便能看出其控场和应变能力。
冯太太显然还算不错。
虽然旁边有几位太太是看不上的,但她自己的目的却一直都很明确,就是为了哄和太太开心。
只要和太太没倒,别人背地里再怎么嘲笑她、再看不上她,面上跟她说话也都还得和和气气的。
借人势,乘东风。
茶喝两轮,几位太太都有些坐不住了,许若兰把她们请到棋牌室,围着打起了麻将。
冯太太和顾明月肯定是上不了桌的,顾明月那身子也不是个能久坐的。
许若兰却跑不了,她是主家,少不了要陪着打几圈。
和太太今天手气不行,刚上庄就被坐她上家的许若兰一把自摸摔下来。
打过一圈,别说赢一把了,就是个杠都没开过。
脸上的笑都给打没了。
打牌打的是个消磨时间,好玩也就在运气上。
算不上是在乎这点钱,只是谁都受不了四家打牌三家赢,自己一直输。
那玩着就没意思了。
旁边的人朝周太太挤了下眼,坐和太太对面的周太太就笑起来,心直口快。
“和姐,是不是冯姐离你太近了,挡着您的手气了。”
冯太太那可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晦气,就连自家男人都不跟她住一起了。
和太太没什么表情地开口:“不关这个。”
但人就是这样,只要自己一不高兴,眼前跟个谁,都觉不顺眼。
冯太太停了瞬,笑着起身。
“屋里的水不多了,我去喊人添点热的。”
和太太冷淡地“嗯”了声。
旁边的太太们跟看了个什么笑话般,互相使了个眼色,又都笑起来。
冯太太起身,刚走到门口,甚至门都没有拉开。
周太太就打了张二饼,和太太瞬间胡了。
“碰。”
“......”
冯太太握门把的手紧了紧,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棋牌室的门。
和太太刚上庄就赢了吧,稳稳坐庄,洗牌重开。
顾明月等了会儿,才笑着起身。
“屋里闷,我去花园转转。”
“当心些。”许若兰笑着应了声,别人也都没注意。
甚至她刚起身,就有其他太太笑着挪过来。
一屁股坐在她刚刚的位置上,盯着许若兰的牌。
顾明月小转了片刻,就在厨房遇见冯太太,正亲自动手榨果汁。
“你怎么出来了?”冯太太跟没事人一样,还招呼她坐在高脚凳上,“快坐着,别碰着了。”
许是年轻的时候不怎么保养,冯太太眼角凹陷,皱纹明显,握着小刀削皮的手背粗糙泛皱。
是个不怎么舍得给自己花钱保养的人。
“哎。”顾明月笑着坐下,余光看了眼她削好的果皮,全都被放在了盘子上。
“你想喝什么?先给你榨一杯。”冯太太手脚麻利,很快将手里的苹果切块。
“谢谢冯姐,苹果就行。”
冯太太应该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手上动作不停,并不扭捏:“我们家之前穷的时候,过年都不舍得买个苹果。你们没经过那时候,一个苹果一家人吃。我们当家的又是个啃不了果皮,底下孩子也是吃了就馋,我干脆就把果皮削下来,还能当个菜炒。”
“经历过。”顾明月手里握了个苹果,也笑,“我刚工作那会儿,兜里没啥钱。有一年过年,苹果特别贵。没舍得去店里买,大冬天赶早集去称了两个。一算钱太贵,又给放那了。”
那天其实都已经是除夕了。
刚出来的第一年,还有着想融入过年的感觉。
出租屋内很小,桌子都伸展不开,上面歪七扭八地放着她包好的饺子。
一桌年夜饭算是饮料,勉强凑够了四个。
想摆个果盘,也没舍得买水果,最后意思意思放了根炒菜剩的半截黄瓜,切成小薄片摆了个碗底。
全当是饭后水果
“你还工作过呀,还真想不到。”冯太太笑了下,看着并不是很相信。
她把果汁端到顾明月面前,捏了块果皮放嘴里,低头擦了擦手,声音平静:“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吧?”
“是,”顾明月抿了口苹果汁,味道确实不错,“想跟您谈一笔生意。”
冯太太继续削皮,未语先笑:“我们家的事,你多少也听说过。家里生意我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那刚好,我也不是跟冯家谈生意,”顾明月笑,底气很足,“我是跟您,蒋翠女士,谈个生意。”
这么多年没人喊过她大名,蒋翠怔楞一瞬,旋即又有些疑惑。
“我?我可帮不了你什么,字都不认识几个,没啥本事。”
倒不是她推拒,而是自己就这么认为的。
大字不识几个,自己的名字都没写对过一次,还能干个啥生意。
只能给她男人做好后勤,巴结讨好着和太太她们,在家里伺候好公婆,还能把孩子给平安拉扯大,就是她最大的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