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珩自牢中回来后便一直病着, 直到今日才能下地。
郑氏扶着崔珩到桌边坐下,看着他这病殃殃的样子,忍不住抹泪:“柠儿当真狠心, 你这个做父亲的病了这么些时日, 竟没回来看过你一次!”
崔珩默了半晌:“你骂她作甚?又不关她的事。这回定是皇帝将消息拦住了,没让她知晓。”
“但柠儿搬出去后便再未回来,看来是真不愿再认我们这一家子了。”
崔珩闻言望向不远处的那扇屏风。
屏风上的刺绣是崔幼柠十二岁时送他的生辰贺礼, 上头是他们夫妇和五个儿女。
崔幼柠向来不擅女工, 十二岁时的她,只能勉强将一家子绣成人模样。
崔珩还记得那日幺女的心虚模样, 毛茸茸的小脑袋低到快看不见了, 只敢盯着她自己的脚尖瞧。可他却很喜欢这幅丑绣,命巧匠用上好的沉香木做了架雕花屏风, 将幺女的绣品放上去,再将屏风珍而重之地置于床榻之前。
他怔怔出了会儿神, 随即漠然将目光收回:“不回就不回。左右我自知晓她是孟家的女儿后, 就没想过要再与她做父女。”
郑氏哽咽道:“你既说没想再与柠儿当父女, 那这些时日是谁夜夜在睡梦之中老泪纵横地喊女儿的名字?”
崔珩沉默下来。
郑氏泣不成声:“我三年前就与你说过, 孟家与咱们的仇怨只是咱们这一辈的事,柠儿那时还未出生,何至于牵扯到她头上?”
崔珩闭上眼:“孟家害死了我妹妹, 她是孟家的女儿,我不杀她已是心慈手软。”
郑氏见他油盐不进, 气得连连冷笑:“你就继续嘴硬罢,我且看着, 若日后柠儿当真再不肯回来了,府里最难受的到底是谁!”
崔珩听罢静了很久才再次开口, 既像是说服妻子又像是说服自己:“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了。何况只要柠儿还顶着崔姓,就无法舍弃崔家,届时即便她不再亲近你我,明面上我们仍是皇后的亲生父母。待她生下皇子,崔氏便是未来储君的外祖家,崔氏一族便能再度兴盛。如此这般,也已够了。”
“你是何意?要瞒柠儿一世么?”郑氏急道,“那我们的亲女儿怎么办?”
崔珩无奈道:“皇帝深厌我们全家,如今是因着柠儿的缘故才强忍着不处置熠王和崔府。你前脚与明柔相认,皇帝后脚便会降旨将崔家夺爵流放。”
“那便寻个由头认明柔作义女……”
“皇帝又不傻,我们在柠儿十五岁前后对她的态度相差这般大,已叫他生疑。你认一个与你相貌相似的丫鬟做义女,无论寻什么由头,他定然都能立时猜到原委。”
“但柠儿终归是崔家养大的,陛下要动崔家,她还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死不成?”郑氏哽咽道。
“都说了是夺爵流放,不会赐死。但流放之路艰难,崔家又树敌颇多,我们全家或许都会死在路上。”崔珩摇头苦笑,“崔家害过皇帝这么多回,就算是夺爵流放,也已算罚得很轻了,柠儿怎好再求情?”
郑氏瘫倒在椅子上:“可若皇帝自己查到了呢?”
“所以夫人忍着些,别再给明柔钗环首饰和衣裳料子,人前只当明柔是寻常婢女,莫待她太好。”
郑氏怔怔道:“那……那我的女儿岂不是要当一世婢女?”
见丈夫沉默未答,她瘫倒在椅子上泪流不止:“若当年在荒庙没有与孟家闹起来,以致接生嬷嬷将我的孩儿抱错,后来与皇帝相知相遇的就是明柔了。皇帝那般好的夫郎,本该是明柔的,这凤命,也该是明柔的,可如今她却只能许给小厮或管事……”
她心如泣血:“早知如此,三年前寻到明柔时还不如将她送去孟国公府,让她做孟家的嫡小姐。”
起码那样自己的亲女儿还能一世富贵喜乐,远好过如今一辈子都毁了。
*
崔幼柠在宫中用过早膳后便欲离开,却被宁云简紧紧抱着不放。
“可以了,你都快抱了我半个时辰了。”崔幼柠轻拍他的后肩,“你快些忙政务。听闻京郊枫林这两日红得最好看,你喜欢枫树,我去摘几片红叶回来给你。”
“摘回来给朕?”宁云简一怔,从她肩窝出来,眸中暗藏着一丝紧张和喜色,“你还会回来?”
崔幼柠无奈道:“你肯放我回青云庄?”
宁云简紧抿唇瓣未答,握着她细腰的手却紧了几分力道。
崔幼柠踮脚在他脸上啄了一口,柔声道:“你快忙罢,我午膳前便会回来。”
宁云简被她主动亲过之后更不舍得放手了:“不必为朕摘枫叶,朕更想你在殿内陪着朕。”
崔幼柠闻言立时气炸了毛:“你昨夜干了什么可还记得?我才不陪你!”
昨日上午宁云简蛊毒发作时来了四回,下午又抓着她的手胡闹了一回,她本以为这五回总该够了,但夜里忙累了的宁云简见到自浴房出来的她,竟又将她唤至御案前。
崔幼柠一见宁云简那眼神便知他又想要了,当即直言自己不想做那魅惑帝王懈怠国政的妖女,宁云简表示理解与赞赏,然后把她刚穿上的寝衣又扒了下来,并将奏折展开放她面前,再将御笔塞她手中,最后熟练地从后欺入。